第5章 飞沙风中转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在台下，看着你一拳打到那个萝卜头（东瀛人）不省人事，我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一定要努力，有一天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啊！”
王桂天眼神流露出的憧憬，仿佛他又回到了当年跟着自己老大，去东南亚参赛那些日子。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佬呢？去哪里了？还给我！！”
“当年出卖你的码头昌已经坐上了合义社坐馆的位置，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报仇？”
面对王桂天的咆哮，许莞生终于还是动了，他往前站了一步。
“来，你想打，我们就打一场。”
“老豆！”许霆东大喊。
“东仔，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话音刚落，王桂天穿着皮鞋的脚已经抬腿袭向许莞生。
瘸着腿的中年人往身旁一闪，躲了过去。
“大佬，身手还在嘛。”满头白发的古惑仔一脸兴奋，耸了耸肩之后，迅速抬手打出一记勾拳，眼看就要击中许莞生面门。
中年人起手一个冲天掌挡下来袭，拖着瘸腿，往前一靠，使出了一个标准的贴身靠，动作虽然没了当年的凌厉，力道却还是颇为霸道。
王桂天被一下顶得退了四五步，周围的古惑仔马上围了上去，就要对许莞生动手。
“都给我死开，谁敢动他，我弄死谁。”
喝停手下，王桂天调整气息，脚尖在地面摩擦一阵，倏地跨步上前，打出直拳。
用尽全力的一击，同样被对方轻松化解下来，而后，没等他反应过来，腹部便重重吃了中年人一拳。
被击中的王桂天，表情却更加兴奋起来，直起腰身，腹部还是热辣辣的疼痛。
“大佬，拳力下降不少啊，以往要是这样硬接你一拳，我都爬不起来了。”
说完，他跳动步伐，围着许莞生打转，不再轻易出手。
顾佳琪看着场内的打斗，紧张得用手掐着许霆东的手臂。
围着面前的许莞生转了几圈，王桂天突然一个假动作，晃动身体之后，瞄准对方下颚出拳。
看似凌厉的一拳，实则发力都不对，自然没有任何威胁，被中年人一拍手臂，王桂天整个人便被改变了方向，往右后方冲出了一段距离，才止住脚步。
许莞生习练八极拳多年，对方这种街头烂仔的打法，根本不是对手。
王桂天像是被激怒，大喊一声，随后，犹如嗜血狂徒般，弯着身一把便抱住了自己曾经的老大。
脚下不停，亢奋的怪叫着，将许莞生推向墙边，屋内的座椅立时被撞得东倒西歪。
见自己的便宜父亲生了病，还要和人打上一架，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许霆东内心不是滋味。
“大佬，这个时候你不用肘击吗？”
把对方死死顶在墙上的王桂天怒吼。
许莞生盯着对方暴露出来的后背，上面满是刀伤。
并没有用手肘击打王桂天露出的破绽，而是抬手插进对方抱着自己的双臂之内，双手大力一提，便挣脱了这个往日门生的环抱。
王桂天被推出几步，这才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愈加兴奋，毫不停顿，踏出弓步，往前拉近距离，再次一拳轰向许莞生面门。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反应力下降，还是故意不躲，许莞生被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中脸颊。
受力之下，原本便一瘸一拐的腿支撑不稳，倒在了地上。
“爸！”
“伯父！”
许霆东与顾佳琪冲上前去。
王桂天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被自己打倒的老大，疑惑起来。
此时的许莞生，眼中满是疲倦，并无大碍。
许霆东知道，他不是不躲，而是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没了体力，躲不掉了。
“大佬！你体力怎么差了这么多？”回过味来，王桂天关切询问。
许莞生抬起头，表情依然不卑不亢，盯着自己从前的门生问道。
“打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
目送几人出了房间，王桂天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吓得在场的小弟们噤若寒蝉。
随后，他又自嘲的笑了笑。
重新恢复乖张的表情，对着屋内大吼。
“以后谁敢动我这个世侄，就是跟我天王作对！”
这位群豪会黄大仙区负责人的咆哮，让呆愣的丧尸吓得差点就尿了出来。
…
从麻将馆出来，已是夜幕初降，许莞生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在前方。
把两个少年人甩在身后，如同一个失了势的雄狮，落寞的离开狮群。
顾佳琪几次想叫住对方，都没有开口的勇气。
许霆东拉住了少女开口。“算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们自己回去。”
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上，街灯刚刚亮起。
二人走向巴士站这短短半公里的路程，已经有七八伙少年对着顾佳琪吹口哨。
这是黄大仙慈云山，出了名盛产街童。
许霆东目之所及，皆是窗户堆叠得密密麻麻的公屋，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问题少年。
抬头看向一栋栋高耸的公共屋邨住宅，密集的格子房内，有多少个忧心忡忡的母亲，挂念自己在外混江湖的儿子，又有多少个无奈的妻子，等着效力社团的丈夫。
他脑海中忽然响起，要到一年以后，才上映的电影《我在黑社会的日子》，周润发唱的主题曲《飞沙风中转》，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悲。
心中开始有些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愿意他用暴力解决问题。
“人在风暴中，无奈的打转，如像风砂，倦也须兜转；无奈的疾冲，无奈的刁转，曾熟的面孔，渐缺少温暖…”
…
直到二人回到武馆良久，也未见许莞生归来。
当电视里梁朝伟与黎美娴主演的《绝代双骄》唱起片尾曲，顾佳琪再也按耐不住，拉了拉正在扎马的许霆东。
“没事的，男人有时候需要静一静。”
少年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的，他还想看自己结婚生子，不会那么容易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