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堂哥许惠棠
车辆驶过桥洞，原本被铁路拦截的深南大道，1987年架起了高架桥，黄色出租车疾驰在宽阔的大道上，不一会便到了目的地。
一派欧式风格的上海宾馆映入眼帘。
即便七月的南国，酷热难耐，进进出出的旅人却都西装革履，腋下夹着皮包，不少人领带上还别了精致的领带夹。
此时的深城，汇集了大量国内精英，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的干部，各地大大小小的民营企业家，草莽英雄，转业军人，当真如过江之鲫。
特别是今年四月，深发银行的股票正式挂牌买卖，更是万人空巷，引起了一阵狂潮。
二人刚刚踏进大堂，便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衣的男子正面红耳赤的与前台争执。
他操着口音极重的普通话大喊。
“为什么没房？你们大陆真的很搞笑，什么都没有。”
又有一位经理模样的中年男子靠了上去，不断解释与安抚，看得出来，这名经理在拼命克制自己。
“我不管！我可是英国籍，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间房。”男子已经近乎咆哮。
“英国很厉害吗？还不是要把香江还给我们？”许霆东身前，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开口。
引得四周围观的众人拍手叫好。
莫敏是泰国华侨，今年十九，在美国留学的她，趁着暑假，回国旅游。
她比许霆东二人早来，因为男子的无理取闹，已经等了好一阵子，此时听见对方话语，有些恼怒，这才开口驳斥。
闹事男子被她的话语激怒，矛头转向了长相甜美的莫敏身上。
“哟！小姑娘，你打扮成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被他这么一说，许霆东也好奇的抬眼望去。
莫敏穿着一件露出大半个后背的淡蓝色连衣裙，裙摆只到膝盖，展现出洁白修长的美腿，犹如黑瀑的秀发简单的用发夹夹住，甜美的长相加上出众的身材，气质极佳。
这样的穿着，在八十年代的国内，确实有些过于超前了。
她听了对方的话语也不恼怒，冷笑一声。
却在此时，一直静静站在莫敏身旁的汉子，上前一把抓住了闹事之人的手，用力将其手指往后一掰。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男子立马痛苦的嚎叫起来。
出手之人身形健硕，头发理得极短，带着墨镜的脸庞棱角分明，看起来英气十足。
他再次加重手上力度，才开口道。
“你在这里闹事我不管，出言侮辱我家小姐，必须马上道歉。”
“我错了…对不起。”这闹事之徒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立马求饶起来。
带着墨镜的壮汉松开手，那闹事之人忌惮的马上退后，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灰溜溜的跑出宾馆了。
莫敏嗤笑一声。
“哼！英国籍？骨头倒是够软。”
随即走上前去，办理入住。
“哇！啊东，那个大叔好厉害啊。”顾佳琪凑近说。
“看样子是个职业军人。”许霆东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心中猜测。
反而对莫敏的身份好奇起来。
见对方已经办理完入住，他拿出证件，递给前台。
“我预订了两间套房。”
前台烫着大波浪头的小姑娘热情的接过证件，开始办理入住。
说来也巧，二人办完入住，莫敏与那大汉正好也在电梯厅等电梯。
四人进了电梯，才发现是同一楼层。
顾佳琪忍不住对大汉称赞。
“大叔，刚才你好厉害啊。”
健硕大汉有如木头，没有搭话。
莫敏礼貌的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木叔性格是这样的，像一块木头，你们别介意，我叫莫敏，从泰国回来，你们好。”
说完，她向顾佳琪伸出手。
“啊，大叔好怪啊，我是顾佳琪，他是许霆东，我们从香江上来。”
说完，二女的手握在了一起。
许霆东只微微点头，也学那个叫啊木的大叔，一言不发。
可能是年纪相差不大，顾佳琪与莫敏却非常聊的来，电梯到了楼层，依然不肯离去。
最后还是啊木大叔催促，莫敏才依依不舍的往楼道走去。
许霆东推开房门。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映入眼帘，大床正前方的电视柜上，摆放了一部崭新的显像管电视机。
门边是个干湿分离的浴室，与带抽水马桶的盥洗室，在这个年代的国内，也还算新奇。
顾佳琪进了屋，有些羞赧的轻声道。
“啊东，我先去洗个澡。”
“嗯？去吧。”
不一会，浴室内便传出了哗哗流水声。
许霆东靠在房间内的办公椅上，筹划着自己的计划。
身后传来浴室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是少女细若蚊声的话语。
“啊东，我好了。”
少年人转过头去，顾佳琪把湿漉漉的头发盘起，只围了一条雪白的浴巾，身前的鼓鼓囊囊呼之欲出，白皙水嫩的整个肩膀没有遮挡，清丽而脱俗，宛如出水芙蓉，俏脸绯红的看着许霆东。
“你很热吗？干嘛不穿衣服？”
被意中人这么一问，顾佳琪原本娇羞的表情顿时僵住，气恼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浴室。
许霆东苦涩一笑，他又不是钢铁直男，再怎么压制心中欲望，也有了反应。
顾佳琪穿好了衣服，气鼓鼓的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期间莫敏打来电话，约二人一同晚饭。
顾佳琪少女心性，没有什么心机，一口答应了下来。
许霆东也不置可否，小心谨慎没错，适当社交也应该。
下午五点，宾馆房间内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的，是许霆东的堂哥，许惠棠。
许霆东和前台交待过，只要来人报出自己名字，可以告知对方房号。
“啊东！早上一接到你电话，我就赶过来了，你知道的，证件不好弄，我钻铁丝网进的深城，人已经帮你约好了。”
他进了房间，对自己的晚到，有些不好意思。
以八十年代末的交通状况，许惠棠此时到达，已经算快的了。
毕竟交通困难是一方面，最难解决的问题，是通行证。
这几年，深城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淘金者，有大量无法办理证件的人，都想进入深城。
便有许多头脑活泛的本地村民，靠着带人钻铁丝网，发家致富。
介绍了堂哥与顾佳琪互相认识，许霆东又把自己的计划向堂哥梳理了一遍。
按照他的设想，国内需要一位代理人，负责码头接货，与下游对接等琐碎事情。
这位做事靠谱，手脚勤快的堂哥最合适不过。
许惠棠只比许霆东大三岁，已经结婚，妻子也有了几个月身孕，正是缺钱的时候，有赚钱的门路，怎么会不积极。
许霆东的计划是通过海运，把服装运到莞城的沙田散货码头，再由堂哥接收，陆路转运到羊城交货，为了长久经营，一切都按正规手续来办。
虽然比之水货多了些税费的成本，但是他知道，这几年，深城法院每天开庭处理的，基本都是走私案件。
有人说，这个时代的深城，就像一群蛮牛闯进了草原，虽然踩坏了一些草皮，却也带来了一片勃勃生机。
许霆东的生意，本就不靠钻漏洞赚钱，没必要为了多那丁点利润，把自己搭进去。
房间内的电视放着刘晓庆的《芙蓉镇》，顾佳琪与许惠棠都看得津津有味。
许霆东却饶有兴致的靠在窗边，注视着夕阳下的深城，他好像看不厌一样，盯了很久。
到了晚上六点，堂哥帮忙约的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