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方洲
地处蓬莱仙境,四面隔海,浓雾笼罩,随水而移,行踪飘渺。
在凡人传言中,常因太过神秘,而逐渐将此地奉为神地。
其实说是神地,也确实沾点。
里面没有神,只是住着一只上古玄鸟。
姜未还是在几百年前,随着尘虚长老去过四方洲一次。不过是受邀而去,所以没遇到什么阻拦。
那只玄鸟化形而居,自称四方洲洲主,她几百年前和长老,是去参加那只玄鸟的婚礼。
那场婚礼声势浩大,玄鸟一族生性亲和,不喜喧闹,鲜少现于人前。
那次大婚,却破天荒的给上界几乎能叫得出名字的世家都递了拜帖。
不喜喧闹,那一场婚礼,却是人声鼎沸,鼓乐喧天。
玄鸟穿着一身红嫁衣,似火一般,她身面是一个有些修为的男人,眉眼清俊,但比起修真界无数惊艳才绝的少年郎,那人也算不得出众。那些世家大族自然看不起,甚至有些嫉妒,毕竟谁得了玄鸟一脉,都是数不尽的好处。
纵然众人瞧不上,但依旧阻挡不了玄鸟望向他时,满眼的柔光。
那男人的模样,姜未记不起来,只记得是出生在某个偏远世家,名声不显。
四方洲位置一直飘忽不定,姜未不知道周秉文是拖的哪门子关系,寻到它的线索的。
其实没有这个图纸,她也能找到,只是会慢上几天罢了。
顺着图纸,她御剑飞驰,飞入苍穹海,朝着如一滩死水般的海面,抬手起阵,不过抬手间,海面开始翻腾。
“破。”她朝着某处海面挥手化去,只见两面海水像镜子般忽地破开,往两面退去。她顺着那条干涸的河道,往前走去,越走越深,耳边海浪声逐渐消散,她抬头,只见一处桃源青山环绕海面,上方白鹤飞腾,下方海物潜游。
已至蓬莱仙境。姜未回过头,那条河道逐渐被合拢的海水淹没,翻涌海水逐渐朝着她逼近。
姜未不再犹豫,抬脚进入。
风平浪静后,苍穹海还是一如往昔般,平静死寂。
周正在军营过的并不好,准确来说,是惨。
他自问虽然富贵了半生,但从未像别的暴发户那样,毫无理由地欺负过旁人。
为什么到了这,动不动就被欺负。他也不是好惹的,再不知道第几次,他端着粥,准备往队内走的时候,那人又如往常般想要绊倒他。
一个猛踩,他恶狠狠地回头,看着那个忍痛面容扭成一团的男人,阴森发问:“绊小爷绊上瘾了吧?怎么样,疼吗?”
男人也死扛着不出声,睁着牛眼睛,硬着声:“就你这弱鸡样,顶多给你爷爷我挠痒痒!”
周正冷笑,“谁要是叫一声,谁他妈不是个爷们儿!”又加重了力气,十指连心,他就不信他能忍。
男人也是个倔的,要是换了别的人,早就一脚给周正踹飞了,他不动,就硬抗着。
周正看着他脸都青了,终于把脚移开,“下次脚别那么痒。”
“哼,你一个走后门来的,你还教训老子!”男人气得脸都黑了,语气不屑,冲着周正嘲讽。
“什么走后门,这破地方,你爷爷八抬大轿请本少爷来,本少爷都不来!”周正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这个傻大个了,一想到以后很长时间,要和这些人待在一起,他心情更加郁闷。
“你还敢说你没有走后门!”傻大个儿被周正的语气刺到,激动出声,“我们自从入营,到现在经历多少生死,杀过多少敌人,才能一步步升到上营。可你呢,这里谁认识你?”
周正不知道什么营不营的,他疑惑出声:“什么上营?”
傻大个儿冷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没有走后门?”
“爱说不说,不说滚蛋!”周正可不惯着,他抬脚就要走。
傻大个儿又急了,忙在后头出声:“下中上三营,只有上营才有白粥喝。”
周正停步,低头看了看手上端着的粥,转头,“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每天的分量都是定的,你一来,打饭的看你有背景,每次都给你打最稠的。”傻大个儿说到这,显然有些理亏,语气低了几分:“我兄弟每次排最后只能喝粥水就算了,你还偏偏浪费粮食……”
周正想到他刚来的那几天,吃惯了大鱼大肉,自然喝不惯那淡得没味儿的白粥,每次只啃俩窝窝头,白粥都是随手就倒了。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
“即然是我的粥,我想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周正懒懒出声。
傻大个儿眼眶却红了,“我兄弟吃不饱饭,受着伤,没命活了,你为什么要来这,你不来,他还可以多喝点。”
周正见不得人哭,尤其这种身形如狗熊,但是哭的惨兮兮的样子,他浑身发毛,忍着鸡皮疙瘩,语气不耐:“这么点儿破事,你阴我那么久?”
不耐烦把碗塞到傻大个儿手里,“这破粥,本少爷不稀罕,你爱喝就当本少爷赏你的。”
他咬了口手里的窝窝头,那傻大个儿又出声:“你说话真难听。”
给他气得差点没被那窝窝头噎死。
“爱吃不吃,滚!”
周正烦燥回到营地,他没想过这里条件这么艰难,才吃了几天窝窝头,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不是饿死,就是噎死。
“京城那么多官员有钱养着那么姨娘小妾的,怎么就只买得起窝窝头?”他有些疑惑,系统出声道,“官员中,总有藏污纳垢,纵然有周秉文整治,一个人对一群,杀不干净的。”
周正郁闷,他没想到那老头天天准时上朝,背都弯了,工作环境这么凶险。
“我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样了。”周正心堵得连窝窝头都啃不下去了,声音低落:“他到底什么时候来捞我回去啊。”
千里之外,京城。
久病的人皇,终于是挨不过了,朝堂上昏倒后,一直昏睡不醒。
宫中人人惶恐,不知后路如何。
周秉文穿着官服,和百官皆跪在殿外,直到那道紧闭的宫门打开,太监弓着背传话道:“陛下有令,让相爷您进去。”
周秉文走入内殿,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苍老的人皇,枯坐在床上,“秉文,你来了。”
周秉文跪下,浓浓的沉重压在心底。
刚才匆匆一瞥,他已瞧见了,人皇面前桌案上摆着的明黄。
“孤已拟旨。”人皇没有多说,反而把另一道明黄从袖中拿出,声音平稳虚弱,他没有再用孤自称,这一刻就如一个和周秉文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一般,闲谈道:“我死之后,若有人不从旨意,上至皇权,下至平民,你可杀之。”
“陛下…”周秉文老眼已经湿润,他留不住这位帝王,他一个人,能护住这个国吗?
“我年长你许多,经历了多少,见过多少人,秉文,你乃当朝第一人。”
“秉文,我朝有汝入仕,是孤之幸,是天下百之幸。”
人皇再也坚持不住,举着手上的圣旨,低声道:“周秉文,你可接旨?”
周秉文再也跪不住,忙往前挪,“臣接旨!”
那道圣旨刚落到周秉文的手里,人皇的手臂也随之落下,没有再抬起。
他已走到寿命终途,心里有放不下的黎明百姓。他没有闭上眼。
“陛下!”
悲切的吼声穿过殿门,在外的百官纷纷跪地俯首。
帝星陨落,却没有新的帝星亮起。
周秉文浑身颤栗,他恐惧未知的命运,恐惧一切可能出现的纷乱,蹒跚着走出那道宫门时,他忽然想知道,远在边关的儿子,过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