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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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炮打杜伊勒里宫

东方既白之时,夏尔已经统帅着一个营近千人的兵力浩浩荡荡地穿过了里沃利街,从市政厅又回到了协和广场。

由于市民们没法起那么早,于是此行而来的全部都是老兵,像平时一样,夏尔命令他们在去协和广场时也全副武装地去,有些比较敏锐的人已经看出来这个姓波拿巴的年轻人打算搞事了。

原本他想把瓦莱夫斯基也叫来的,可看他睡得那么熟,再想到让书生气的他昨晚在街垒直面炮火也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决定不叫他了。

为了尽可能不打扰市民休息,他们在行进时没有使用军鼓和军号,近千人排成的横队完全依靠着彼此几十年的军事生涯中磨练出来的默契,最终他们没有让夏尔失望,当驻守协和广场的第一营发现他们迈着整齐步伐安静地抵达协和广场时,全都吓了一跳。

“司令在哪里?”夏尔问一直站在杜伊勒里花园外守夜的市民,而后者显然被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吓着了,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一家靠近大街十字路口的旅馆。

夏尔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后继续问他:

“他一般什么时候起床,我有些要事等着禀报他。”

“应该……”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太阳,在接连两天的乌云密布中巴黎终于迎来太阳了,“马上就醒了吧,他起床很早。”

夏尔抬头望了望花园内部,两门为支援街垒而设立的六磅炮一左一右依旧横在花园外,围着大门口的那道U型街垒依旧屹立,先前经过卢浮宫时也有看到布置在杜伊勒里宫内庭的街垒,到底是该夸拉法耶特仔细严谨呢还是该吐槽他铁了心想立宪呢?他不好说。

“话说,你们也累了吧,”夏尔又对那个守夜的市民说话了,“不妨你们就去休息,杜伊勒里宫就让我们第三营来帮你们看着如何?”

“啊?这……没有得到司令的调令啊……”

“我已经被他授权掌管军务了嘛,要是他不在,听我的也一样。”

那个市民比夏尔还矮一头,先是抬头注视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夏尔,再侧过头去望了望那些杀气四溢的老兵,脚一软便准备让出位置,可此时拉法耶特的怒吼从夏尔等人身后及时响起:

“夏尔,你们打算做什么?”

计谋败露了,夏尔有些不爽地转过身去望着朝他迎面走来的拉法耶特,或许是愤怒使然,他即使拄着拐杖走路速度也是飞快,跟在他后面的下属都几乎跑起来才能勉强赶上。

夏尔见状也走过去和拉法耶特对峙,没走一会两人便碰面了。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我下发给你军权不是让你来架空我的!”拉法耶特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之前波旁军大举进攻,我没太多精力来跟你牵扯这些,现在应该有时间了。”

稍许迟疑后,拉法耶特明白了夏尔的用意,先前的怒容也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忧虑中带着厌烦的复杂神情。

“我不明白,你作为波拿巴的后裔,难不成会放弃复辟转而拥抱你讨厌的共和吗?既然你对共和不感兴趣,又为什么始终对我支持立宪颇有微词呢?”

夏尔本想直接将‘双输好过单赢’甩出来,可一瞬间的理性又告诉他这样会把辩论质量拉低到小孩子吵架,反而不利于自己先前塑造起来的人设,为此他又将到嘴边的这五个字给咽了回去,重新思考别的论据。

“我只是在为法兰西的利益着想,”夏尔想了一会最终决定以君主制为突破口,“既然法兰西之前的十余年都在经历波旁王室的统治,如今市民们掀起革命追求自由与共和不就是为了反对它吗,如果他们知道你打算再立一个国王会怎么想?”

拉法耶特沉默半晌,期间也和夏尔一样吞了口唾沫,显然他似乎也想将复辟的事拿出来说,但最终和夏尔一样放弃了它。

“你们年轻一代对革命的了解都来源于被阉割了的书本与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不明白所谓的共和背后究竟都是些什么肮脏的东西……它是无序,是混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草台班子,共和只会带来暴政,这样的政府也只会给本国乃至世界都带来不必要的流血以及一地狼藉!”

见七十多岁的拉法耶特激动得像意大利人一样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夏尔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因心脏病原地去见上帝,不过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或者说他去见上帝比不见对他更有利。

夏尔完全理解拉法耶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即使他一开始就和大革命前夕那些开明贵族一样支持削弱王权学英国搞立宪,但让他将立宪这一想法从‘倾向’变成‘信条’的,核心推手还是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雅各宾分子。

原先国民公会并没打算处死路易十六,可在雅各宾派大权独揽后一切都变了,处死国王一家只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紧接着迎来的便是外省的保王叛乱以及列强的包围网式入侵,再之后就是大革命彻底走向失控,染红塞纳河的鲜血成了后世亲历者对那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记忆。

“这只是雅各宾的问题,不是每个共和政府都会这样……”

“你是想说雅各宾派下台后,接任他们的那个保罗·巴拉斯的督政府吗,那个只知道借助职权强取豪夺,不是贵族却比贵族还要贪婪,没有那位共和国之鹰波拿巴从意大利刮地皮就得闹到国家破产的废物政府吗?”

夏尔就算很想反驳,说到这里他一时半会也有点难想反驳的点了,要论法国共和政府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大部分都是未来几十上百年后的第三四五共和国政府,且这些政府中除了那位戴高乐的政府有些能力外还真找不出哪个知名度高的,克里蒙梭政府算吗?

要不然就说大洋尽头的美利坚政府?可1812年他们还被烧过白宫,真正有值得吹的地方也需要等个几十年。

好家伙,这个点讨论共和的好确实站不太住脚啊。

“反驳不了了吧?共和注定是个只会带来混乱与无序的该受诅咒的政体,市民掀起革命反对波旁才不是什么反对王权呢,他们只是反对专制!一旦这个国王愿意承认宪法实施宪政他们自己就会解散,毕竟正常人是不会想要一个随时可能上断头台或者贪腐横行的共和的!”

夏尔如今脑子已经完全空了,不要说反驳,他此刻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语言都构建不出来,极短的时间内,那个一直都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领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空壳,木偶一样站在协和广场上没有一点动静。

要是刚才把瓦莱夫斯基叫来就好了……这几个字一直如天边的云彩在他脑子里到处乱飞。

远处里沃利街的方向隐隐传来马蹄声,很快声音便越来越大且依稀混杂着人的叫喊,原先被拉法耶特训成木偶人的夏尔条件反射地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在他们不远处勒停马匹,可他的装束看着并不像骑兵。

“拉法耶特司令在吗?”他一下马便着急地大喊,像是大白天刚见了鬼似的。

刚离开没一段距离的拉法耶特听对方在叫他连忙向其打招呼,而夏尔趁着距离之便直接以自己的职位让他说发生了什么。

“第二批勤王军已经从凡尔赛门和奥尔良门分批进入了巴黎,规模估计远胜昨日。”

离得近的市民以及拉法耶特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心里一紧,比起拉法耶特的脸色铁青其他人则是更夸张地原地悲鸣起来,有人在痛苦地大叫有人则干脆就地跪下来祈祷,完全没有了前天甚至昨天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夏尔回头望了望那些老兵,欣慰的是他们并没有像那些市民搞得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可他们彼此间也在窃窃私语,不少人趁此还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似乎正商议着怎么把他卖了。

一瞬间,夏尔想起了马尔蒙被押走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第二支勤王军应该就是苏尔特率领的了。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此时,先前那个斗志昂扬的夏尔再度回归,转身朝一旁窃窃私语军心浮动的老兵们大吼:

“士兵们,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到来了,国民自卫军的所有人在经过昨日的战斗后已然是孤木难支,一旦这支波旁军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很有可能被他们轻松消灭,那样一来我们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夏尔魄力十足的嗓音回荡在广场上,如同一记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胸膛上,老兵们抬起头聆听着夏尔的发言,原先眼中的犹豫逐渐变为决然,而那些市民则一半疑惑一半紧张地望向拉法耶特等待着他的命令。

拉法耶特意识到了夏尔的意图。他的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挥手示意:“快!快把他抓起来!”

命令刚出,眨眼功夫便有两个离得近的市民猛冲到夏尔的身后企图将他压制在地,而夏尔对此早有防备。

当他们两人扑过来准备揪住夏尔的前一刻,夏尔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他们的一击,接着再对掠过身旁尚未反应过来的两人后背各施以一记重拳,干脆利落地将两人击倒在地,在挣脱的一瞬间他迅速伸手指向那两门横在一旁的两门六磅炮:

“听我命令,用炮轰开杜伊勒里宫大门,随我进去活捉查理十世!”

其他市民见状仍想阻止,可那些老兵像是已经把夏尔当成了神,一听他下命令便兴高采烈地欢呼着上前排成纵队,那些市民紧紧围在拉法耶特身边,只是呆呆地在一旁望着而无一人敢于上前阻止。

大炮早已装上了炮弹,夏尔在命令他们校准后亲自点火,两声轰的巨响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花园尽头那扇比市政厅大门还要巨大的门在挨到炮弹的一瞬间便在掀起的遮蔽街垒的灰尘中被击得粉碎,宫殿内更是传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尖叫。

“冲锋!!!”

未等烟尘散去,夏尔便大吼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率领着排成纵队的老兵们一齐向那杜伊勒里宫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