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一方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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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那次去大队督导,我和小任接触的比较多,我示意着从他那里挖掘内在的东西,可他只愿谈谈别人,不愿再说那段伤心的往事,我知道,再问下去未免有点太残忍了,除了这件事,他是很健谈的,也是很乐观的,平时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我尊重他的选择,也尊重他的沉默,我知道,人一生总是有一些东西需要终身沉默,这是一种义务,也是一种权利,不必再探究更多的伤心,我再也没有问起过此事。

说起这一方洞天,从 L城到 T城,进入 Q城的第一隧道就是 W梁隧道,在这里有一个安全检查服务站,因事故多发,W梁危险路段钉在公安部的黑点上,经过三年的治理,初见成效,但离安全水准还相差甚远。

值勤中队成立四年来,全体参训民警都有一本辛酸帐,但他们也正因这段经历而变得坚强,变得有性格,有自豪感和使命感,民警一茬又一茬地走了,又一茬又一茬地来,一直坚持到现在。我在这里守点十天,每天照例要上去看看,就是看看,七月份,应该是该路段自然环境最好的时段,可其中的艰苦让我心寒。我曾是一名军人,在艰苦的边疆服役,XJ的天气是恶劣的,可那时有强大的后勤保障,这里除了一个火炉,几间简易房外,什么也没有,饭是自己做的,水是从队上拉来的,菜是每个带班领导从县城上来时自带的,可春天的东风不暖,夏天的蚊子不管,秋天的寒露袭面,冬天的风霜刺骨。

在交谈中,我认识了小军,他和我是战友,虽然不太熟悉,但说起当兵的历史,自然有几份同感,大家也就轻松地谈起来,小军告诉我,转业后,他在县新华书店工作,不知道警察的辛苦,看起来警察挺威风,来到高速交警大队,来的时候,大家都好羡慕,谁知道,到了 W梁值勤中队,一周一周不回家,与女朋友的矛盾多了,父母的想法也多了,准岳父母的报怨声更是深深地刺着他刚强的心,从此他变得沉默了,没有更多的话语,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值勤、提示、吃饭和休息。俗话说得好,恋爱的季节是多情多愁、多风多雨的季节,爱情是人类古老而传统的话题,面对那些眼前与心中的恋人,他那男子汉的刚毅荡然无存,迷茫中也不知何去何从?通过漫长的岁月,历经感情的风雨,使他也真正理解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什么是现实的爱情,一个真正需要爱的人,应如何面对来自多方的风雨,经受四面八方的磨难,一桩真正的爱情,还需多方的支持,共同的保持与真诚的开发,月亮是圆的,地球是圆的,何愁没有重逢的日子。

两个男人讲起爱情,都有各自的说道,他告诉我,八六年夏日的一个午后,他和小芳在通往学校的路上相遇,诉说了各自的往事与憧憬,当然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一种好感,此后的日子里,由于交警生活的单调与紧张,在感情方面屡屡失败,也蒙受那段蒙昧与冲动的影响,他默认了初恋,并为之不懈努力。

那时七月的一天,除了蓝蓝的天,还多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小芳约他上城里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一种生命的召唤,人生原本就是这样,男人有时比女人更软弱,他向小芳表白了最真诚的爱意,她含糊地答应多了一份忧伤,一份难言,也为日后的相恋增添了几份艰巨与沧桑。

面对往来的寒意,在生命的空间里,他静静地思索着,就这样他向小芳从蒙昧到直接地表白了爱,记得那个夏天,电话响起似乎只有他的,同事们还老有意见,慢慢地小芳来得多了一点,有时间他总是望望窗外的世界,来寻找一份莫名的欢欣。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给人们以生命的魅力,加上那用两只微闭的眼睛,总是被舆论所舆论,她需要安慰,需要理解与支持。

记得那是七月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好大的雨,他们独自在值班室里呆了整整一夜,小芳反复地问他冷不冷,可理智胜过情感的他却没有理解她的心意,一个朴实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小芳当时是多么希望他拥抱她,给她信心与勇气,也正是这出成熟又冷漠的身世,坚定了小芳对他的追求,小芳深深地爱上了他,反复地打电话找话说。人就是这么怪,当爱来临时,往往是无法抗拒和无意识的反映,那时他仍然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欢喜,但事实上爱不光光是喜欢,还有更深层次的默契与物质基础,就这样他俩相恋了,恋爱的季节是富有诗意和浪漫的季节,那段时间似乎很短,夜似乎很长,当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思念?什么是初恋的欢乐与苦楚?

他经常对着长空张望,总感到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个生命在活现,在与小芳纯正的感觉和那眸难以忘怀的笑脸一道融进他执着的瞳仁。后来他当了警察,小芳就跟人走了,留给他的是伤痛,想象总归是想象,经别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小云,在短暂的相处之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年后,儿子小刚出生了,他也沉浸在幸福之中,享受天伦之乐。

有一次,回到家他疲惫的身体倒下就睡着了,全然不知儿子发烧,被下夜班的小云发现,臭骂着、哭啼着,抱着孩子摔门跑了,他胡乱穿上衣服,追过去,医生说:“大人怎么带的孩子,这么严重怎么才抱过来”,她恨着他,他自愧不知如何是好,他心痛自己的儿子,心痛自己的妻子,自责自己照顾不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开始对工作产生了怀疑。他想过:这样辛苦的工作,到底为了什么?

那些大道理他是听不进去了,慢慢地钻起了牛角尖,发起了牢骚,说起了怪话,也不管旁边是领导还是协警,领导对他也有了想法,一个刚上班没有几年的“新警察”,竟然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这天,大队召开会议,他没有到会,也没有请假,陈队是个急性子,一看这小子不在,回想近期的表现,一股怒火从脚底板冲向发际,讲了一通大道理,骂着娘,不让他再上班了。第二天,他来了,脸色苍白,一进办公室,说来也巧,与陈队碰了个正着,两个人就拼起来了,原来昨天他孩子病了,在医院里熬了一个通宵,本想请假,大夫一进来,说起孩子的病情,他再也没有想起请假的事,这回一个是骂,一个是委屈,一个是恨,一个是悔,两人相持不下,教导员听到走廊里声音大,顺声走来,劝了劝,几个民警也来硬是把他拉开了。

小军告诉教导员,他每周在山上,家里的事管不了,妻子又要上夜班,前段日子县城治安不好,同事结伴走,慢慢地人家有人接,和她一起走不方便,她也就独自走了,被人抢了包,抢包事小,可心理打击太大,家庭矛盾也就多起来了,开始是小吵小闹,后来就是大吵大闹,有一段时间干脆话都不讲了,还给别人说,找一个警察不如找个放羊娃,连一个老婆都保护不了,还保护人民呢,真丢人。

他是个急性子,火力实足,一不干,二不休。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一下子,家庭矛盾激化了,父母也急坏了身体,说警察这个行当不能再干了,看以前,家庭都好好的,这下子什么都不是了,开始家里劝他,不行就改行吧!他深知公私、轻重、缓急。就这样他一忍再忍,还没有想到大队领导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咬咬紧,干脆算了,还是自己干算了!

他有许多心里话没地方讲,有许多委屈无人倾诉,今天遇到此事,也就掏心窝地和教导员交谈起来,教导员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带几声叹息!说到心酸处,两个大男人都有同感,教导员也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老婆同样是这样对他,真是说到一起了,两个爷们就这样谈了一下午,吃饭了,他们才意识到这是何年何月?陈队的气看上去还没有消,他的脸色不太好,这天,小军和教导员出来见到他都没有反应,各自干自己的事。

话说回来,陈队作为一个领导,丢了面子不说,近期工作压力大,安全形势严峻,眼看嘴角上都结了痂,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很稳当的老同志,竟然在公众场合和他作对,心想,我也不是靠你吃饭的,你凭什么这样杀威风,可想了想,既然教导员给他谈了,就看是怎么个说法,他气得饭也没有去吃,转身回到宿舍,一下子反锁了门。这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年事故中牺牲的老张和另一个兄弟,他们穿点很破,一幅疲惫的样子,没有给他打招呼,只是恨恨地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想说,可他们就消失了,他突然感到一种困惑,身子拉不到的感觉,还是那条腿,那个胳臂,突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现实的梦,他沉默了,没有再提起此事,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等待希望的钟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