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菲丽茜亚
“您能赐予我权与力么，我想要毁灭这一切。”有些懦弱的声音在了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这回倒是没有回声了，房间中央烛台上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着，火光因为这句产生了些许的波动，原本平稳跳跃的烛焰微微摇曳起来。
座椅上的男孩先是有些期盼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重新低下头去。要不是李明达一直在注意着这小子，还没发现这么细微的动作。
见久久得不到回应，廋小的男孩把原本就不高的头低的更低，彻底埋进了阴影当中。就像是一个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当中，只要看不到危险就不会有任何人来伤害它。
“为什么？”李明达问，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在他的小时候确实向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人渴求过力量。他开始慢慢回忆起当年与火焰人的对话，在问到这个问题时，火焰人好像抬头望了望天空？
对了！天空。
为什么来到这个布满灰雾的空间这么久，自己只是平视或是向下看去，就没有想过抬头去看看天空呢，就像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自己一样，一种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李明达还是缓缓抬起头来，他现在才发现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是没有天花板的。
黑色，无尽的黑色颗粒充满了每一寸的空间，四周没有光线的穿透，只有绝对的寂静和深邃。
他继续抬头往上面的天空看去，黑色的灰烬更为细小了，一道空前巨大的，喷薄着微微光雾的发光弧面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它将光线洒落到这个世界里，那些黑色的灰烬却像是一道道顽固的屏障，顽强地阻挡着光线的渗透。它们在空中缓缓飘动，或聚或散，形成了一片片厚重的阴影，使得那光芒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闪烁。
这并不是太阳。
那宽广且壮观的弧线，持续而庄严地降临，不久之后，李明达的视线再次捕捉到了它的一隅，这一小块弧面确凿无疑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其边缘被一层梦幻般的色彩轻柔地包裹，那些色彩既朦胧又诱人。
这道弧面的光芒，与太阳那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辉截然不同。它散发着一种柔和而温润的光辉，既不刺眼也不张扬，却足以让李明达能够直视其全貌，甚至深入观察。弧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些细微的纹路，他甚至在弧面的某些区域捕捉到了‘眼睛’的轮廓。
就如同之前被火焰吞噬的杂物一样，在目睹‘太阳’的瞬间，熊熊的火焰从李明达的身上开始升腾起来，炽热的火舌肆意挥舞，每一缕火焰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
他被‘太阳’点燃了，开始向一个最为纯粹的火焰聚合体转变，他变成了小时候见过的火焰人。
“伟大的克图格亚，因为我不想再这样懦弱地活着了，我想要力量。”瘦小的男孩终于不再逃避着目光对视了，将头从阴影中抬了起来。
这金色的瞳孔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就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李明达望着男孩的眼睛，心开始往那有些痛苦遥远的记忆漂去，力量呀，就如同他之前对正统的月所说的一样，这种东西只有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才能安心。
“你想要力量的理由？”他学着记忆中火焰人的腔调继续问着，继续问着。
“这个房间原本不是这么空荡的，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叔叔来带一部分的孩子走，他对我们说，这些孩子很幸运，他们被选中了能够去往天堂。”男孩无比平静地说，“天堂是永生的乐园，大家在那里生活不会经历生老病死等自然规律的束缚，绚烂的彩虹、清澈的溪流、翠绿的森林、金黄的麦田，以及无数璀璨的星辰......”
男孩追忆着，脸上露出了着迷的神色似乎真被大人所描绘的天堂景色给吸引住了，“他在骗我们，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那么美好的地方。”突然话锋一转，男孩小脸上的着迷之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
“可是那个蠢女孩还是信了，她明明拥有那么强的力量，明明可以去反抗，但她还是乖乖地戴上了金箍。”他似乎怕有些词汇，眼前这个燃着烈火的男人听不懂还特意询问了一句，“伟大的克图格亚，您知道金箍么？”
李明达看着眼前这个眼中闪着莫名神采的男孩缓缓地点了下头。他当然知道金箍，《西游记》里唐僧用来控制孙悟空行为的紧箍咒所化的禁锢。
“拳头打到了身上都不知道喊疼，这个蠢女人，蠢女人......”男孩怨毒地咒骂着，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的嘴里能吐出这么恶毒的词来。
“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李明达轻轻问，男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行清泪慢慢从他的眼角滑出。
“关系不好，她是一个粗鲁又缺乏礼教，长的又不好看的蠢丫头，她还喜欢抢走我的玩具。”
“是指另外一个墙角放的超大玩偶熊么，既然关系不好又为什么要为她悲伤呢？”他指了指墙角的超大型的北极熊玩偶，它正依靠着墙角担心地望着它的小主人，在它身下是柔软的布料，看上去应该是孩子们给他做的简陋小床。
男孩说谎了，这个玩具是女孩的。只不过是看他可怜特地分享给了他，说这个玩偶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孩子，女孩给这个大大的北极熊还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菲丽茜亚。
“不，你说谎了。你向我寻求力量，根本不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是为了那个女孩。”他突然开口大声质问着，不等男孩回话又继续道，“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女孩之所以不反抗也是因为你。”
“当女孩被带走时，你和那只大号的北极熊一起蜷缩在了角落，害怕的瑟瑟发抖。那群穿着白衣服的人要把你的女孩带走时，你就应该跳起来一拳打在这些大人的脸上，然后带着你的女孩跑走，如猛兽般挣扎，怒吼。”
“他们可以抓住你之后再把你的女孩抢走，再用她去做实验，去杀死她，但所有的力量要用在那之前，而不是之后。你就是一个懦夫，我是不会把力量给你的。”李明达愤怒地质问着，此刻他是真生气了，却又不知道该去责怪谁。
火焰似乎感应到他愤怒的情绪，也跟着一起在房间里扩张了起来，炽热，无比的炽热。
被揭开真相之后的男孩缩在板凳上瑟瑟发着抖，恰如女孩被那群白色衣服的人抓走的时候一样。
“不不不，我不是，呜呜呜呜......我不是懦夫。”他嚎哭出了声，将头埋在了膝盖里，止不住地颤抖着。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了预期，李明达擅自给自己加了太多的戏份，在他的记忆中，火焰怪人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些话来。
如果火焰怪人真是他自己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地住这种难得的机会。去痛骂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他的火气消了大半，有点想去把流程给走完，看看把流程走完之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但又抹不开面子来，最终只能往木门的门口走去。
从骨子里来说，他也是一个固执的人，房间中央的烛台上的火光继续摇晃着。
“不，我不是懦夫。”男孩边哭边怒吼着，巨大的悲伤在他的胸膛里爆炸开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他对于女孩的感情来。
他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一样，红着眼睛从老旧的木头椅子上弹跳了起来，猛地抱住了快要离开的火焰怪人的腿来，火焰顺着怪人的身上蔓延到了这个廋小的男孩的身上，只不过这个小孩可没有免疫火焰之类的特殊技能来。
呲呲的火焰灼烧血肉的声音在这片有些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男孩被灼烧的吱哇乱叫，到最后甚至都放不出一点声音来，但双手还是死死地抱住了这个火焰怪人的腿来，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来，“求求您了，把力量给我吧。”
中央那高高竖起来的烛台上蜡烛闪烁的摇晃火光熄灭了，李明达望着已经快烧成黑炭的男孩，摇了摇头，“早这样子不就好了么。”他说的很复杂，像是说给这个男孩听，又像是在说别人。
他伸出手来，轻点了下男孩的眉心，无穷无尽的火焰从天上那巨大的圆弧降下，火焰将男孩给点燃了，男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出了木门。
李明达就这样在后面看着这个廋小的男孩一步步坚定地走了出去，火焰在他的脚底下绽放开来，似在欢呼着他的重生，又在庆祝着火焰君王的重临。
“早这样不就好了么。”他再一次重复地喃喃出声，然后大声地狂笑出来，“去吧，去复仇吧。”，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复仇更为畅快的事了。
来得太晚的勇气虽然比永不到来的勇气要好，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勇气，更像混合了悔恨的复仇。
在男孩走出木门的瞬间，天上那巨大的弧形又往下降落了一些，无边无尽的黑雾开始消散了一点，又有了向灰雾转变的趋势。
空荡荡的房间有了瓦解的迹象，就像是电影中的场景一般，开始化成点点的光点消散在空中，那蹲在墙角的大熊身上也开始泛起了白光，想来也是在消散的队列当中。
李明达蹲在了这个巨大的北极熊玩偶面前，叹了口气然后挥手道：“再见，菲丽茜亚。”
大白熊的眼睛是两个黑色的圆圈，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了些灵动的色彩，它从依靠的墙角上往下面滑落了一些似乎也在打着招呼，说着告别的话。
这个有些熟悉的场景全都化成白色的光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尝试着伸出手来去抓住这些光点，但根本就抓不住，这些光点是虚幻的，轻易地就从手掌当中穿了过去。
木屋消失了，黑雾彻底转换成了灰雾，李明达又孤零零地暴露在了这片布满灰色的雾气当中。
不过这回他没有等太久，变故又再一次地发生了，一个灰色的石砖门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缓缓走上前去，再一次地将门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