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忆
记忆这种东西靠谱么。
当长期处在一种质疑的环境下，你的想法会动摇么。
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能够大面积修改人的记忆的言灵么。
在无数的深夜中，李明达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思索着，来探病的人有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听闻了执行部的头号猎犬脑子出了点问题，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或是更多带着一种看大熊猫的心态带着礼物前来探病。
果篮和花篮推满了病房的半侧，甚至还有不少自以为是的中国通送了花圈。
见鬼了！老子只是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还没死呢。
李明达闭着眼睛，思考着。
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劝说他：放弃吧，放弃吧，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作为执行部的王牌，秘党即将向全世界推出的王牌，未来在校长的支持下，校董的位置你也有染指的可能。
想想呀，那多爽，凌驾于无数人的头顶，掌握着一言断生死的权与力。
是呀，蛮爽的，李明达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附和道。
这个声音带着成熟，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这是长大之后的他。
另外一个声音呆愣了片刻，它似乎也被第一个声音所描述的大好前途所吸引了。
但它还是鼓足了勇气，颤颤巍巍地开口了：那师兄怎么办呀？我们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吃到那么好吃的炒豆芽了。
这个声音自卑又懦弱，这是曾经的他。
师兄很擅长做菜，他最拿手的菜就是炒豆芽。
他还有一本厨师资格证，是二级厨师，这是他在执行部出任务的间隙考的。
在一次醉酒谈话中，师兄醉醺醺地搂着我的肩膀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屠龙结束后，回到他的家乡，那座滨海的小城里去开个餐馆，然后娶妻生子，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师兄说豆芽要永远带着水下锅，这样虽然会爆出无数的油点溅在握着炒锅的那只手上，但水会降低油温，因此炒出来的豆芽是嫩的。
“以后师兄结婚，你小子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到时候有了孩子，你来做孩子的教父。”
是啊，师兄怎么办呀！
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了，那个男人会像根本不存在过。
他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人救他，可大家都把他给忘了。如果连他最亲爱的师弟都选择遗忘他的话，就再也没人能够回答他了。
师兄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孤魂！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星辰点点镶嵌于深邃的天幕之上，路灯稀疏，投下昏黄而温暖的光晕，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低鸣交织成一首夜的安魂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与花草的幽香，一切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与宁静之中。
这是卡塞尔学院的疗养中心，一切的环境都是最好的。
但李明达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从头到脚的寒意穿透过来，他有些惊恐地扫视着周围这些美好的环境。
脑海中的两个声音在此刻都沉默起来。
又过了片刻，第一个声音突然发狠道：去他妈的校董会，去他妈的执行部，干，师兄还欠我一杯喜酒没请呢，必须去把这杯喜酒讨要回来，老子不吃他们画的饼了。
第二个声音欣喜道：要去找师兄了！
想通了一切的李明达，迅速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执行部和学院都不能呆了。
作为曾经的执行部头号猎犬，他太过于清楚校董们的丑恶嘴脸了，也帮他们办过许多的脏活累活。
一把最好的刀刃突然告诉主人，它累了不干了，这时候，主人会有着什么想法。
奶奶滴，不言而喻。
武器是不能够有自己的想法了，一个行走的人形战术导弹，就算是洗脑也要留在身边。
来人，脑切叶手术，给我们的S级安排一套。
“核弹头，你这是要跑路？”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明达头也没回，继续收拾着细软，只听这口声，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芬格尔·冯·弗林斯！
高大的汉子倚靠在病房门口，渊渟岳峙，很有宗师风范地冷冷注视着他。
但李明达一点都不担心这货突然来上一句你的事发了，他顺手从旁边的果篮里抄起一个苹果扔了过去。
苹果被很精准地接住了，也不管有没有洗好，拿起就啃，边啃还边点评着。
“你真别说，高端果篮里的苹果真不一样，一点都不酸，甜的很。”
“小心里面注射的有糖精。”李明达怼道。
芬格尔吃了苹果也不好意思在病房旁装高手了，耸着肩，走到了床边很不客气地就坐了下来。
“至于吗？”过了好半天，他才幽幽问道。
李明达瞥了一眼，瞬间就清楚了这老小子的立场，代表着副校长来的。
弗拉梅尔，这个姓氏在卡塞尔学院内部几乎无人知晓，学员们只知道那是副校长，在守夜人讨论区里的id是“午夜甜心”和“大飞行时代”，最大爱好是喝酒，第二爱好跟看起来像女生的id聊天，聊得热火就问人家要照片……
当正式踏入屠龙行业时才会了解“恐怖的弗拉梅尔”的含金量，历代弗拉梅尔导师都是秘党中的首席炼金大师。
“至于，你有什么线索或者副校长有什么线索能提供的吗？”他正色道。
“线索倒是没有，我也只是单纯地来找老朋友叙旧的。”芬格尔摸了摸头道，“你走后，我就彻底沦为旧时代的残党了。”
月色如水，夜晚月亮的柔和光芒洒落在大地上，如同清澈透明的水流一般，既温柔又宁静。
李明达严肃的表情柔和下来了几分，这老小子估摸着是专门来给他送行的，也是，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友。
可芬格尔的下一句就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氛围感。
“你都要走了，这学生证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该死的，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
“拿去吧，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拿了这张卡，到时候查到你头上，别怪我不讲兄弟情意。”
李明达将学生证夹在双指之间，轻甩了出去，黑色的卡片转着旋擦着芬格尔的脸，嵌入了墙体之中。
“都老兄弟了，在我面就不要装你的废柴模样了。”李明达正色道，他一个翻身就从窗口跳跃了出去，也不管这是六楼，只留下一句“走了”。
以及在心中的一句“谢谢”。
……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不知道李明达去哪里了。”
“你问我手上的黑卡咋来的，是我捡的，捡的。”
“我真没有策反你们执行部的头号猎犬…不不，头号王牌。”
“我拿黑卡也只是定夜宵，连名牌跑车都没买。”
“我为学院立过功流过血，你们校董会无权干涉学校内部事务，我要见校长，我要见副校长。”
芬格尔神色可怜地被绑在了一根粗大的大理石石柱上，嗷嗷的惨叫和控诉声响彻了整个英灵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