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本心通明
“没来蝗灾前，老爷们说要交税，否则要么去打赤丹教，要么卖田。
“刚交完税蝗灾来了，老爷们这会又跑了，不管我们了。
“我也不敢奢望什么，能让妻女吃饱饭，修缮房屋，别让雨滴到女儿的碗里，冬天多捡点干柴，要是收成好，买床被子就更好了，我娘子怕冷，每年冬天都长好多疮...”
感受着姜夜目中恐怖的法力波动，恶鬼在地上磕头流涕。
它为人时或许看不出这道士有多厉害，可死后见过阴差，稍一衡量，就知城隍庙的阴差没这位老爷厉害。
“我这种贱畜，生前窝囊，只能寄予死后变鬼报复....”
讲完自己的故事，看姜夜上前，恶鬼不敢反抗，磕着头等待魂飞魄散。
可几息后，却见姜夜错开它，独自走到了院子里。
滂泼大雨轰打在他的身上，临近一寸的时候就莫名弹开。
李家村的木工三口，村正的妻女，张大山一家，他们好像没有过错，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天空隆隆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姜夜抬头看天，黑云压城城欲摧。
乌云之上，有青面獠牙，身材魁梧者，从城隍庙的方向飞来，夜游神，高高在上，漠视一切。
夜游神来除恶鬼了。
“爹，算了吧。”
姜夜脑海中闪过一个人，他忽觉得心中极为不畅。
念头不通，如何明心见性？
在雨中沉吟片刻，姜夜右手攒势后拉，捏紧拳头，嘎吱作响，盯着这下不尽的雨，打不完的雷，乌漆麻黑的天。
挥出自己不忿的一击。
天地间的气流自虚无中而生，向拳锋聚拢而来，声势浩大，如蜚瓦拔木，几乎凝如实质。
须臾，风越来越大了，先是东街，再是明光坊，右厢，直至整座临江县都在刮暴风！
各段江面都掀起了数十丈的大浪，像是一座座水山，在为风助威。
方圆千里魑魅魍魉集体匍匐，再不敢妄动丝毫。
风向天顶掀去，气势磅礴，浩浩荡荡，这大风欲与天抗争！
风怒号，狂啸，排山倒海，击向雨夜！
浮香趴在门口，见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场景。
轰隆！
那大雨倾盆，那电闪雷鸣，在这一拳挥出后，雨竟齐齐向着天空回流，乌云被狂风残忍的撕碎，雷霆化作了漫天的电弧，迅速消弭，顷刻之间，雷雨化作晴空！
风雨消逝，周遭安静了下来。
琼玉从云中显露，县里逐渐有了光。
月曦倾泻，透过纱窗，在地上映照出一幅好看的剪影，祥和安宁。
知行合一，本心通明。
姜夜对炼心又有所感悟。
另一边，浮香心境平复了许久才缓过来。
瞄了眼剪影旁瑟瑟发抖的恶鬼，再看一眼负手而立的道会老爷，她忽然不怕鬼了，嘿嘿一声，爬到太师椅上偷拿水果啃了起来。
与浮香的从容不同。
高天之上。
夜游神感觉场面有点尴尬。
站在空中假装自己是背景板，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感觉如果自己是人，此时流的汗尿恐怕能灌满关塘江了。
本是拿了些香火元宝，帮卢员外驱个鬼，可气势汹汹的来，鬼没见着，爷爷倒是站着一位。
一拳打出，避开了全县的建筑，也避开了他，光把雨云打没了，从没见过如此神通！
娘的，难道这卢员外让我收拾的鬼是这位？这哪是驱鬼，这他娘是送死来了！
“你回去吧。”
姜夜站在院落，漠然看着他，声音低沉。
“小鬼得令！道长爷爷，小鬼今晚在打盹，什么都没看到！”
夜游神如负重释，身体哆嗦一下，当即转身猛飞，两辈子没飞这么快过，眨眼的工夫就在天边化作一个小黑点。
院落。
姜夜赶跑夜游神，转身看往正堂：“张大山，你有十息。”
恶鬼一愣，不明其意。
“笨死了，还不去找老爷和护院们亲热亲热。”
浮香吃着果子大声提醒道。
恶鬼这才明白，起身再不敢浪费时间。
刚才那会，卧房被莫名的法力笼罩，卢员外对外面的动静一概不知，此刻还在颠龙倒凤。
两息过后。
“还我妻女命来！！”
“啊！！！”
...
两个小妾惊魂未定的跑了。
等她们离开内院，姜夜从屋顶跳下，唤来恶鬼，对它颂念往生咒。
听药顽念过两遍，姜夜早已记下。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张大山沐浴在月光中，神色一片祥和，那狰狞的恶鬼之相慢慢褪去，竟变回了生前憨憨的模样。
“多谢道长老爷。”
张大山诚心一拜，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地间。
...
“这是中午、晚上的斋饭，以及果蔬糕点的钱，你帮我给此处的管事吧。”
姜夜从袖中拿出一钱碎银，递给浮香，接着又道：“后面如果有镇魔司的人来找你询话，就说贫道本事不足，未能救下卢员外。”
浮香听了笑语盈盈：“道会老爷您放心，大夫人娘家一直觊觎卢家家产，老爷这一死，这宅恐怕要姓贾了，贾家自会给卢老爷定个合适的死因。”
“嗯。”
临走前，姜夜看着院落回忆了下张大山刚出现时的场景。
那一刹，好像有波涛汹涌的声音。
奇怪，鬼魅究竟从何而来。
...
从右厢一路赶回左厢。
快到长兴街的时候，姜夜感觉附近有些嘈杂，好像很多人在吵闹一般。
于是脚步一转，打算睡前再去吃个瓜。
循着声音，姜夜来到了西街一处巷子尽头，眼前有座大院，正是百花园。
姜夜隐蔽腰牌气息，贴着阴影默默潜入。
园林里，看站着的方位，总共分为四拨人。
楼前一方是婀娜多姿的花精们，牡丹站在最前，施展法力戒备的护着女儿们。
正对面，五个身着玄色银纹袍的镇魔司衙役持刀而立。
他们左侧，七个青面獠牙、魁梧高大的夜游神摸着髯须，飘在空中。
最后一方，是群穿着蓑衣的绿林，个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屎尿其流。
“王坚，花精包庇地龙！放纵地龙猎杀城外百姓！你为何不将她们抓起来？”
为首的夜游神声音如从九幽传来，凛冽阴森。
“城隍庙的消息如此滞后？地龙案，县令老爷判百花园花精无罪！”
王坚哼了一声，以刀尖指向绿林：“倒是这些盗匪，妄图纵火，我等会就将他们押送回去。”
说着，王坚一张黑脸比夜游神还横，瞪着夜游神们：
“还有，我等是因为县令老爷吩咐，百花园涉及地龙案和税款，让我等近期暗中关注，见这群盗匪潜入百花园，才特此现身，你们这些游神，不去管控阴魂，来百花园作甚！”
为首的夜游神闻言有些惊讶：“哦？看来是我们多管闲事了，这牡丹花法力大增，还想着助县衙一起抓捕，既如此，我等去也。”
夜游神们互相看了看，纷纷沉入地底。
“牡丹，这些盗匪我等定会查出来头，严惩主犯，今晚打扰了，告辞。”
王坚因家妻之故，对青楼较为避讳，办完公事，就押着盗匪们离开了。
“方才的大风竟轰散了雨云，却不影响房屋，当真怪也，回去得问问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