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少年定心
“他有家人吗？”
瞄了一眼脸颊烂如泥的尸体，姜生深呼一口气，看向瞳光涣散的李四，好一会对方才反应过来，嘴角哆嗦：“有，有一个儿子......”
“那就拖回去吧。”
招了招手，王诚主动上前，面色煞白，强压下来自灵魂本能对于同族惨死之状的惧怕感，拖起那啃掉了大腿肉的右腿，大步往回走去。
以凌乱湍急的脚步，掩盖颤抖的右手，避开其他人视线送回棚营。
他杀人已经不会手抖，哪怕像村正娄谷那样的瘦弱老头，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的透露出来，协助自己活捉土匪，最终也是一刀斩了，提早替村里人作了审判，嫁接给土匪。
可人和人从来不一样，有的人该死，有的人未必该死，对于长时间待在一起的同族，若无严重立场冲突的话，他本能不会希望对方如此惨死。
这会让他感到危险......
看着王诚远去的身影，一路脱落的脏腑、肠子、碎肉，姜生默然无言，拳骨却在鸣叫。
藏在山里的狐妖终于还是露面了，第一次出现就生吃了半个人。
若不能除掉它，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去，到时候压不住消息，被县衙门得知，必然停工。
且武安司还不派人来，就不知猴年马月才可以重新开工，耽误太多时间。
得想办法，稳住局面！
......
棚营里熙熙攘攘，上千工匠、散工聚集在一起，升明县城来的一大批，乡下村里来的一大批，跟公输尺从外地来的一大批。
各自聚集在自己睡觉的棚房亦或者茅草屋里，蹙着眉头讨论北面深山发生的事情。
哪怕那些知情者大部分憋着不讲，避而不谈，找借口离开，也总有人压不住心思，悄悄与自己最要好的伙伴讲述大狐之事。
结果还不到一炷香功夫，几个匠人跑进公输尺棚房里，面色煞白：“公输师傅，外面有上百人吵闹，说是想要回升明县，不敢待了，怕狐妖吃人！”
狐妖吃人，这种事都只是在传闻中听过，升明县很多年没有遭过明显的妖患了，据说很多妖都跑到了青州，那里口粮多，妖患严重。
可这不妨碍大家闻声色变。
西陇山算得上荒山野岭，附近根本没有能够保护大家安危的衙门，甚至粮食都是马车从县城运送二十里出来的。
这地方真要出现比猛虎还大的狐妖，只有那些骑马的能逃！
公输尺也知晓此理，踏踏踏，在棚房里来回踱步，面色难看：“怕狐妖吃人有什么用，黄老六出事的地方离我们这不远，他们难道能用脚活着跑回二十里外的县城？”
“那......那，”匠人亲信也紧紧抓着汗滋滋的粗糙掌心，“我该怎么跟他们说？”
“我已经派人联系衙门，就算真的要逃，那也得姜头目回来才能逃！”
听到这话，他深吸了口气，小声嘀咕：“公输师傅，那姜头目才十六七岁大，就带着那么点人出去，怎么可能......”
“啊！姜头目回来了！”
“是姜头目！”
忽然外面吵闹声如雷，这匠人亲信愣住了，公输尺亦瞳孔一颤，不跟他计较，三步作两步掀开门帘跑出去。
果然看见二十余人的身影从北方的山道上走来，看起来没有折损任何人，步伐不紧不慢，极为稳重。
“怎么回事？”公输尺心中迟疑，“难道说真的只是遇见了一只白色的大狐狸？”
踏踏踏。
带着二十武夫，姜生进入数百工人的包围圈，他们好像潮水一样围上来，各个蹙着眉头，漆黑的皮肤上汗液如流：“姜头目，北面林子里真的有狐妖出没吗？”
“黄老六是不是死了？”
“姜头目，你手臂上的伤......”
面对吵吵嚷嚷的询问，姜生停下脚步，如铁塔立在洪流中：“我手臂上的伤是狐妖抓的。”
并不打算隐瞒，也隐瞒不了，当他们发现自己浴血归来，还少了一个叫黄老六的伐木工，就会知道出了大乱子。
与其让他们茫然无措、惴惴不安，不如将事情挑明。
但他们得知真相后，反而有不少人愣了一下：“姜头目你们还和狐妖交手了？！”
这句话具有极其浓厚的渲染力，毕竟妖口逃生已经足以让街坊传唱，成为别人口中的“曾经有个人”。
而能够与之战斗过，还轻伤而归，面色泰然，可谓乡里邻里的英雄人物！
“行了，狐妖没有什么可怕的，”姜生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惊慌，“伐木采石的工作先停了，都来协助打地基，不要出去就没事。
我会守着这里。”
肌肉精炼的少年安抚了大家的情绪，带着几十个武夫往棚营深处走去，那挺拔的背脊莫名令人安心。
在场工人们松了口气，可心中也随之滋生更多疑惑，他们求证的目光，转向已经裤子湿漉漉的李四：“李四，真的和狐妖打起来了吗？我听说那狐妖一巴掌就能拍死一个人啊！”
“遇......遇上了，”李四喘了两口气，也缓过神来，只是眸中还流转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当时那狐妖突然杀出，扑......扑翻了姜头目。”
话到此处，无数人瞪大眼珠，攥紧拳头静了下来，却见那李四眼中渐渐酝酿出深沉敬意：“至少三千斤的躯体，却被姜头目踹翻了！”
“嘶——”
牙缝一凉，拳头一热，大家的注意力被一把抓住，都目光炯炯盯着李四，不安感逐渐淡化。
听到姜生一拳打碎拦腰粗的大树，吓退狐妖，所有人目眦欲裂：“便是虎啸堂的大头目出手，恐怕也打不出那么凶猛的一拳吧？！”
他们哪里见过虎啸堂大头目亲自出手，甚至连武夫境界有哪些都不知道，就是凭借着一些市井传闻估量姜生的实力。
只觉英雄在世，竟一拳吓退传闻中食人的狐妖！
很快，一簇人安心下来，心里有了依仗，也没有那么想回家了，毕竟这工作丢了可也得一家老小饿肚子，能有姜头目这样的强者在，不走也挺好。
对此，姜生不知情，他坐在主棚房里，涂抹特效止血药膏，缠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