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梧桐花开
不像金建锋那般油腻的商人模样,他的妹妹金建萍气质脱俗,在关内电子圈的名气犹在金建锋之上。金建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土气,无论公司内部还是和外商打交道,她都用一个叫做Elly的英文名。
盛扬南山园区的动向也引来微芒电子的关注,自从帮了赛格那个忙之后,不过两年时间,围绕着盛扬的这个电子集群规模已十分可观。细看去,盛扬集港商、外商、本地创业商为一体,含收录机、随身听和寻呼机三大主业务。
金家兄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尤其是寻呼机这一块,暴利之所以称为暴利,是因为它短暂甚至昙花一现,黄金时代像是一条红毯,走过去、留个名,人只有那些。
风生水起的盛扬,也打破了人们对苏培光的偏见,从盛扬自身的运作体系来说,苏培光俨然是二三号人物,他的香港与内地人脉在盛扬开了花。当然也有人换起来角度剖析,说成了盛扬磁场强大,生意与风水总是这般相绊相羁。
微芒向盛扬抛来橄榄枝,在当初辞别苏培光的那间茶室,关扬林可见到了金建萍,林可料理着盛扬前店的一切,赛格又与微芒联系深厚,相关事宜特来同议。
这一壶茶是为信阳毛尖,又细又圆、又光又直、白毫绿汤,同义与反义、合理与不合理都能体现在这壶茶上。
金建萍三十有九,红唇如焰、弯眉如柳,大波浪淌过肩胛、褐单衣沁着檀木香,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初见关扬,不知是第几感,让金建萍凝了一瞬,关扬也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这个眼神有些不寻常,金建萍已在极力掩饰,但还是显得有些直接了。
金建萍微微抿嘴,目光随即轻缓起来,场间的气氛立时轻松了几分,“说来有些奇怪,我竟然觉得与关总似曾相识。”
关扬目有疑惑,“金总可能是记错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话虽如此,关扬内心却有一丝紧张,女人天生就有某种奇特的感应吗,有些事情当真无法解释。老金只是和自己讲了一些金家兄妹的往事,还多说了一些喜好,关扬坐在这里一语未发,竟能让对方产生如此臆测。
“好了,说正事吧,见关总之前微芒已经对南山园区做了详细评估,盛扬的流水线都攥着核心技术,所差无非是一个配件整合商,这一步微芒愿意效劳。”
“当年能在赛格占一席,深得两位金总帮衬,盛扬终归需要一个配件商,东选西选何不选自己人。”
金建萍目露欣赏,如“晋商”“徽商”那般,“深商”已有一说,它虽然历史短暂却同样能量惊人。最早的深商源自蛇口基因,在八四年左右涌现出的一批企业家,他们的大胆与拼搏创下深圳民营之基。
九十年代后的这些人,没有混沌初开的环境,却有大开大合的奔腾,合纵连横、优势互补从他们这里开始真正发光发亮。很多人手里都有外商资源,很多人的手里都有八方渠道,如果主事人与主事人可以共襄,将产生一加一远大于三的局面。
“微芒打算利用南山园区的一个独立车间,就近生产寻呼机配件,这样可以实现成品出厂。渠道方面的事我们也可以做进一步的探讨,微芒在郑州、西安、长沙和广州都有分销中心,只要起货,下行压力并不大。”
说实话,关扬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事情聊到这个地步,金建萍似乎把那“似曾相识”落实了起来,言语之间满是信任,原本需要几经磋商的事竟然三言两语就落定尘埃。
金建萍又给关扬斟了一杯茶,左手食指戴着一颗绿宝石戒指,手链是五只昂贵的黑金枯叶蝶。
“实在话说,寻呼机这口红利吃不了太久,我们这些做电子的最明白更迭之快,声讯的发展或许才刚刚开始。恰是这个当口更需要我们心往一处,微芒与盛扬联手,里子面子各有所长,当下来说这正是行业的无往不利。”
“有金总这些话,盛扬就心里有数了,从后厂到前店,我们大有可为。”
关扬睨了一眼林可,从未见过这女子变得这般木登登,来的时候她满心沟通探讨之语,前店种种一堆生意话。关扬几次各种暗示,换作从前她一点就明、一说就透,今天却不知怎么了,自打进来不多时就变得很呆。
二人走出时正见一棵梧桐,时值盛夏初见梧桐花开,关扬昂起神色,有微芒做配件商,除了更通畅的组装还意味着很多隐性帮助。遥想当年,金家兄妹何曾多看盛扬一眼,终于又终于,自己也算有了高枝。
“你是想说梧桐花开、凤凰自来吗?”
“那倒不至于。”
“你知道梧与桐、凤与凰是什么关系吗?又知道梧桐是什么寓意吗?就自己想了那多?”
关扬飞速眨眼,他只是有些感慨,梧桐凤凰都是林可的词,只是借着林可一句话往下说罢了。万没想到,林可大把大把的话跟游击队也似的,早在前面埋伏着了。
初见的那个眼神、欣赏的目如流波、承诺的有你有我、惹人的似曾相识,一分一秒在林可这里拉得格外之长,谁还没个第六感,她只觉得那暗示比茶水都要浓了。
树影下,林可看着自己的影子,蓝格子衫、这么多年还只是蓝格子衫,短辫、这么多年还是二十多公分的短辫。
“关哥,我想去一趟外地。”
对关扬来说,这不是林可第一次这样提出,但眼下绝对是最决然的一次。林可本就是个心思活泛的人,从前就和关扬提过很多设想,只是忙忙碌碌遮了这一切。
“你放心,我不会去太久,前店的事我会安排好。”
“你要去干什么?”
“找人。”
“说来归去,梧桐到底是何意思?”
只听林可一声哼,再也没有了下文。
同样是在这个夜晚——
关飞海从一个粉色发廊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