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的名字
“道家……你是卦师?”
营地这些人昔日位高权重,很多都跟卦师打过交道,知道那些人有着神秘的力量。
这么想着,他们心中就有一些相信这个人并不是官兵却也有渡过关城的手段。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显然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伤害他们。
李山寿、余初也从山道外跟了进来,忍不住低声道:“空先生,怎么说我们是道家?”
“道家是一群随心的家伙,冒用身份也无所谓,只要不是顶着他们的名头去杀人放火,”空荆溪露出狡猾的眼神。
“可……可你们的眼圈都是黑的!跟煞鬼一样!”有人依旧害怕地说。
三人愣了下,有些尴尬地将眼眶上的石粉抹干净。
“把食物拿出来分给这些人,”空荆溪说。
李山寿点点头,从噬葫中取出了一袋干粮,里面有面饼馒头肉干。
营地的人才惊呼这个小孩能凭空变出东西,下一刻,他们就看到袋子中的食物,全都瞪大眼睛肩膀颤抖,双眼绽出类似于饥饿野兽的精光。可他们惮于空荆溪站在那里,没有敢上来抢夺的。
“排好队来拿吧,我不希望看到混乱的场面,”空荆溪说。
“……滚开,是我先在这!”
“你再推!我杀了你!”
“女人又怎样?能填饱肚子?滚!”
空荆溪摇了摇头,但饥饿的人就是会为了填饱肚子做任何事。他又想到了莒国与澹国万一当真爆发战争,届时比眼前混乱百倍的事情都会发生。
他亮出了匕首以维持秩序,营地里这些人才总算安静下来。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枯瘦的孩子正躺在那,脸上都是血,有气无力地呼吸着,可吸进去的气都鼓不起他那干瘪的肚子。
空荆溪的目光顿住。
他扫望此时排队的人,队伍中孩子并不多,只有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由于这里的人常年饥饿,所以都很瘦小,更何况是孩子,根本没法从外表上来判断年龄。
而加上那个躺在角落里的男孩,一共就是两个男孩……有可能是昔年的十一公子。
正在发放粮食的李山寿余初也注意到这些孩子,心跳不由自主加速。他们有一种感觉,历经慢慢长路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心中紧张得像是新郎去揭开新娘的盖头,不知道结局究竟是美是丑,可终究都会迎来结局。
空荆溪拿着两只面饼走过去,俯身递给那黑暗中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头饿坏了,无心再考虑这些人究竟是好是坏,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他咬着牙,害怕地抬手去拿面饼。
但空荆溪移开了手,再次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这一刻,木头心中的恐惧猛然爆炸开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问别人的名字!十年前尘封的记忆再次涌现,终究追着他来了。
木头不敢回忆,颤抖着嘴唇说:“我叫……木头。”
空荆溪沉吟了下,淡淡说道:“朴素的名字。”他把面饼放在木头胸口上,便走到旁边喝酒。
由于空荆溪三人的到来,营地的人久违地感受到吃饱究竟是有多么幸福。
他们捂着鼓胀的肚子,有的人甚至就不畏寒冷的躺在地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而填饱肚子后,这些人就算不披着厚衣服,都觉得有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们腾出了一方最好的帐篷,让空荆溪三人休息。花帐的女人们不顾寒风的穿上她们最艳丽的衣服频频来拜访,可她们都是瘦到走在路上会被以为是乞丐的人,李山寿余初只是觉得荒唐,心说果真“色”这种事,只要有男人女人同时在,无论在哪里都会衍生出来。
而空荆溪喝着酒,像从没见过女人一样,跟这些实在说不上好看的女人谈笑。
木头捂着饱胀的肚子,躺在窝棚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也不傻,知道要来杀他的人是不会给他东西吃的,于是他决定就这么继续留在这。可他又想那些人要真是来杀他,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能长出翅膀从关城从山脉从澹国飞走吗?
渐渐的,渐渐的,木头睡着了。
安稳的睡了很久后,木头忽然感觉鼻子很痒,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随即,他的鼻子又变得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在捅咕。
木头有些恼火地睁开眼睛。
“啊!”
他吓了一大跳,猛地爬起来,将搭好的窝棚都撞散了。
“空先生,他醒了,”李山寿捻转着从大氅上拔下来的毛,对木头笑了笑。
可这样的笑容,在木头眼里无疑非常诡异……谁会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做这种事?
他看着三个人站在他身旁,将他围起来。
他忽然很是迷茫,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对他做什么……杀也不杀,是要折磨人?
但他现在被包围起来,逃不掉了。
而空荆溪也没给他说什么的机会,朝余初示意了眼。
余初左嘴角上卦象流转,朝木头走过去,木头害怕得要躲,但被一把抓住脑袋。
一股力量窜进他的脑袋并蔓延到口腔,木头被余初抓得死死的动不了,目光惊恐地像被黑熊抓在手里的兔子。他感觉到舌头不怎么受控制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对么?”空荆溪见八方舌的力量生效,走过来对着木头问道。
“我……记得。”木头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
“你是澹国太子詹之海,但你先前骗了我,说你的名字叫‘木头’?”空荆溪再问。
“我叫木头,也叫……”木头的眼珠子震颤着,仿佛在做某种巨大的挣扎和抵抗,“也叫……詹之海。”
余初松开了手,收回了卦力。
木头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空荆溪、余初、李山寿三人互相看着,对这个梦寐以求的结果的到来而感到欣喜。
有余初的力量在,无疑这个孩子不可能说谎。
而度过了十年的漫长光阴,昔年那个柔弱的孩子竟真的在风雪中活了下来,一切都如同神明的旨意而不可思议。
“天垣在上……”
空荆溪和余初都心怀某种巨大的感怀,而手抚心口,面带虔诚地垂首。
李山寿也再一次跟着他们做出一样的动作,纵使还不能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