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凹谷营地
在吃完干粮后,历经艰难险阻的三人组开始正式寻找詹之海……或者说,先寻找到活人的踪迹。
他们望着四面八方白茫茫的雪,像是失落在海上的渔夫,找不到方向。
而这就是此行空荆溪带上余初、李山寿的作用。
三人穿戴上白驹后,在雪地中寻找着出没的动物,抓捕过来让余初用八方舌来获取情报。
之后,再用李山寿制造出的司南指明方向,一路往小竹涯中深入。
好消息是,在抓捕了一路的动物后,余初从一头白狼口中,知晓了“在五十公里外有一个恐怖直立猿聚居地”的情报。
于是,三人便抓着那头白狼引路,前去寻找聚居地。
……
三日后。
是夜。
小竹涯极深处,在通过一处仅有一个人侧身宽度的山道后,便是拒云山脉中天然形成的一片凹谷。
流逐在小竹涯的人若有幸到此,便在这里居住下来。渐渐的,一代又一代,犯了罪的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小心翼翼地活着,成为一个不为外界人所知的聚居营地。
营地中亮着淡弱的火光,以各种动物毛皮和植物纤维所编制成的帐篷分布在营地中。
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这处围峙在山峰之中的丧乱凹谷,便能看到整片凹谷被灰蒙的帐篷分割成一块块,仿佛一个被淹没的蚁穴,而所有的蚂蚁都漂浮在水中顽强地活着。
实际上,在经过数十年的时光后,那些昔日的罪臣与他们的后代,早就习惯了在这里生存,并掌握了在这里的生存方法,建立了全新的生活体系。
……他们能根据白云的形态而判断气候,能根据雪地中的蛛丝马迹,寻找兔子岩羊的动向,然后在猎杀后放光所有的血分割成肉块,在地窖中借助冰雪保存起来。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节中,他们也会用食物引诱来雪鹫群,吃那些猛禽酸臭的肉活下去。
有了足够的食物,之后便是资源互换。
长于编织的女人们用植物和毛皮编出的衣服有难得的轻盈舒适,她们便用这些来换取食物。长于建造曾在工部任职过的官员,搭建出的帐篷比别人的都更坚固保暖,那么便用这门手艺来换取食物衣服。
至于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人,女人便出卖身体,男人便出卖劳力……
原始,但充满着生命力,所有人都以这种物换物的方式所生存着。
木头躺在一个狭小的窝棚之中,这个窝棚用的是破碎的皮子拼接在一起作为地毯,然后用石头搭起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棚子,再将同样是拼接来的毛皮往上一罩,也就成了个御寒的“窝棚”。
说是窝棚,倒像是个荒蛮野兽居住的巢穴。
说是木头,也不是木头,而是一个名字叫做“木头”的孩子。
木头还想再睡一会儿,可腹中的饥饿把他搅得不得安宁。
木头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掀开皮子从窝棚中爬了出去。
今夜并不冷,但他像是个打蔫儿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
没别的原因,饿得。
而他的外貌的确很符合“木头”这个名字,浑身看不到二两肉,皮贴着骨头,就算穿上整个营地最厚的衣服,也能在入口山道中畅通无阻。
在这个营地中,孩子是比岩羊更加稀缺的生物。木头十年前被一个营地外出打猎的男人捡回到营地中,尚且有那个男人给他一口吃的。
可两年前男人重病死了,木头从此就只能依靠自己。
可木头是个做什么都不行的废材,跟男人学了几年打猎,愣是没学会,没学会就算了,还一看到宰杀猎物的场景就发晕想吐。男人后来又让他去跟营地里那些女人学编织,拿一只兔子交了学费,可木头看着难得的女人,心中就生出了歹念,最后被女人拿石头狠狠揍了一顿,一只兔子就拿着当作了赔偿。
再之后,木头到了八岁,就学会了营地里有的男人那样,偷偷用食物衣服做交换,夜夜流连于花帐中……
那时候木头偷偷拿男人的猎物去换这些享乐的东西,营地里的人都劝男人将木头杀了或者丢掉。
可男人没说什么,依然养着木头。
然后在两年前,那夜他从花帐七拐八歪的回到帐篷时,就发现男人早就死了很久,身体都硬了,而在此之前他以为男人的咳嗽只是普通的病,过几天自然就会好。
男人死了,第二天木头将男人拉去一把火烧成了骨灰。
之后他像这世间所有没用的废材一样,将男人留下的所有猎物,以及帐篷全都败光了,最后沦落到住在凹谷被人用来抛弃秽物的角落里,挑了一块近旁稍微干净些的地方,搭了个乱糟糟的窝棚活着。每天不是想着要从哪里偷东西吃,就是想着花帐里那些再也不待见他的女人。
前段日子的时候,他因为偷东西吃而被营地的人狠狠揍了一顿,要不是他跪下来装可怜苦苦求饶,恐怕早就被打死了。后来他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爬回窝棚中恶毒地发誓,要将营地这些狗娘养的全部都杀光……
而实际上,营地的人那天以为木头会这样就此死去,毕竟木头已经被他们揍得不成人形,就算是只狼崽子也肯定不活了……可木头就这么活了下来,靠每天捡那些没人要的骨头和内脏吃,奇迹般养好了伤。
依旧瘦得像骷髅,但依旧也还活着。
木头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有气无力地爬起来。
他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缓解饥饿,往营地中走去。
若这里是澹国都城云安,这样的夜晚定然是灯火繁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这里是被世间遗忘的地方,木头捂着肚子缓慢地走在营地中,大多人都已经休息了,以睡眠抵抗这里的寒冷和绝望。唯一只有寥寥几方花帐中,有男人女人抱在一起低低的笑声。
木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熏黄的牙齿,目光中尽是愤怒与怨恨,同时饥饿让他脑子里有很多杂乱的念头。
他想都怪那个男人就那么死了,留他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他想花帐这些女人都是该死的贱人,有肉吃的时候对他百般顺从,没肉吃的时候他想讨个地方睡觉都不收留……
木头悄然摸到花帐外,猛地扯开系住帐帘的绳子。
哗啦!寒风猛灌进去。
“谁在外面!冻死我了!”
“啊!别摸了,去关门!”
木头听到男女的慌乱声,坏笑着拔腿逃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