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八方舌
三人将车上的行李收拾好，好在李山寿有储物卦物，所以他们可以轻装前进。
空荆溪解开了马匹身上的缰绳，解脱出来的黑马打了个鼻息，马唇翕动露出牙齿。
“这么冷的天，把你绑在这里怕是会冻毙吧，”空荆溪拍了下马臀，“去吧，别再被人抓住。”
黑马不知是否听懂了这番话，它看着这个解脱自己的人，喷出一股热气，便觅着地上零星的灌木走远了，在雪地中走出一串马蹄。
这里是有狼和另外一些凶猛野兽的，也不知黑马在偌大的雪原中能不能活下来。
李山寿心里想着，注目着黑马离去，直到那成为一粒如尘的黑点。
他们披着大氅，前行在雪原中。
一刻钟后。
三人藏身在山坡上的一块岩石后面，探头去俯视山坡下的关城。
关城大门紧闭，城楼上站着值守的士兵，裹着厚厚的棉衣，有些倦怠的拄着铁戈昏昏欲睡。
“漉关建成已有七年，除了几次狼灾以外，根本没有人会攻占这座关卡，可谓是兵家不争之地，”空荆溪说，“这些士兵难免懈怠，关城内的军官也都并不廉正，部分马匹和粮食都流通到漉镇售卖了，而只要在年末述职的表章上做些简单的手脚。”
“这是好事吧？”李山寿低声说，“就像过三塞关那样，你带着我和余初翻过去就好。”
“没这么简单，”空荆溪说，“漉关依山而建，关城雄伟，这种高度不是我带着两个人能越过去的。”他话锋一转，“实际带你来就是为了这种情况……你说过的那滑翔伞能带我们过去么？”
“可以，”李山寿点头，“但我们不会被那些士兵用箭射下来吧？”他总算明白路途上空荆溪总问他有没有能让他们短暂飞行的械物是做什么。
“只要知晓关城内的军备轮值就行了，”空荆溪说，“把白驹拿出来三具，准备去抓雪鹫了。”
“什么？”
……
深灰的峭壁如直入大地深处的刀，崩溃的雪线在空中被风扯散，几只雪鹫从碎雪中滑翔而过。天地都很安静。
此刻。
三人穿戴着白驹，如同岩羊一般攀爬在绝高的山脉上。
无形的风在峭壁绝巅变作有如实质，耳中像灌进了瀑布那样轰鸣，没有防护的手脸都像是被刀片刮过而不是风。
这样的峭壁之巅只有野兽能生存，李山寿想，这是自然的造物，人类的禁地，拥有卦象之力的人获得窥探这里的微薄力量，可人活着，就永远有走不进的地方。
空荆溪之所以带他们来攀爬峭壁，是为了抓到一只雪鹫，一种雪原中为数不多能生存的猛禽。
虽然李山寿还不知道抓雪鹫来做什么，但空荆溪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咔嚓……”
忽然脚下一滑，受力的石头破碎成粉末，李山寿心里惊了下就要召出机偶自救。但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他肩膀，而后一股力量传来，他整个人被提上去一截，脚下白驹也刺出钩爪，让他牢牢站立在一块突岩上。
空荆溪收回手，袖袍一振，弧光划过，匕首切断了拦路的松荆，这种生长在峭壁上而难得的珍稀药材，就这么沉没进风雪中。
“人在寒冷的时候会乱想，想多了就会出事！别乱，就要到了！”
空荆溪几乎是咆哮着，才得以让声音穿破风雪。
李山寿点点头，拍了下脸，拉着脚下的余初上来，而后继续向上攀登。
很快。
他们抵达了峭壁上一处断台的下方，而那上面就是雪鹫的巢穴。
此刻那些被惊扰的雪鹫慑于三人身上的卦力，只敢在空中盘绕着飞翔，发出刺耳的鸣唳。
空荆溪敏锐的目光扫过，双腿微微弯曲，“咔哒”一声，白驹甲片打开的瞬间，他灵巧地抽离出去，抓住头顶一簇干枯的树枝，便翻到了断台上。
空中，雪鹫的叫声更加凄厉，却出于本能依旧是不敢靠近。
李山寿、余初先后被空荆溪拉上断台，峭壁上三具白驹静滞在凛风中。
站立在中原大陆的绝高处，脚下是漂浮的云，头顶是炽亮的太阳，大地上一切都变得渺小，像是一副打开的画卷。让人觉得所有纷争战乱都在这么高的地方消失了。
李山寿和余初两人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壮丽，都看呆了。
“确实是好风景，”空荆溪点头，“好了，该干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鹫巢旁边。鹫巢以大地上的枯枝搭建而成，里面躺着几枚深灰的蛋，已经有幼鸟破壳而出，翅膀光秃秃的，还没睁开眼睛，在啄食身上的粘液和破碎的蛋壳。
空荆溪扫了眼天上那些雪鹫，信手拈起一枚鸟蛋。
“唳~~！”
一声尖厉的鸣叫，见到巢穴遭到入侵，本能让雪鹫再也顾不上惧怕而俯冲过来。
空荆溪将鸟蛋又放回去，卦象之力运转，竟是朝当头冲来的雪鹫凭空一抓，那雪鹫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所击中，朝断台上坠落下来。
这下，雪鹫群受到惊吓，乍然散开，却又不甘心地徘徊在空中，伺机而动。
而那只坠落的雪鹫片刻后扑腾起来，想再次起飞。
余初已经悄然绕后接近，钳制住它的翅膀。
雪鹫剧烈挣扎着，灰白的羽毛纷散。但被抓住翅膀后，力量再大都没法挣脱。
“这是做什么？是想把它烤了后用香味引诱那些士兵吗？”李山寿一脸疑惑。
“并非如此，”空荆溪无奈一笑，“你看便知道了。”
此时，余初的身上卦力流转，嘴角边有一团黑影流动起来，而后形成明晰的卦爻。
而后，那卦爻组合成一道卦象，显映在这个黑脸青年的左嘴角，沿着皮肤曲折，一直蔓延至颊内与下颌。
而在卦象浮现后，余初的气质多了一抹说不清的妖异，像是要随风逝去。
“小说家卦象二，八方舌。”空荆溪说。
只见余初以卦象之力笼罩住雪鹫的尖喙，顿时，凄鸣不断的雪鹫安静了下来，不断抽动着舌头，像是要吐出什么东西。
“漉……漉关士兵……一夜……五更……”
李山寿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见到了什么！他没法相信……雪鹫竟开口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