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佛观一钵水
魁梧男人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谋划铁牙城,配合尊者攻陷城池。
这般绝密计划,与他手中瓷碗当中收集的上千女子元阴之血,密不可分。
若是没有这元阴之血,浇筑在孤岛铁剑上,是断然没有无法在这柄铁剑划分的界限上打开一条通道。
贯通两界的通道没有打开,便是这谋划再如何的精妙绝伦,也没有无法让尊者降临此地。
孤岛铁剑,犹如雷池禁地,大诸开国皇帝留下的界线,便是黑渊之主,也没有办法轻易跨越!
“配合尊者降临,攻陷铁牙城,元阴之血、祭品……都已经筹备完毕,但想要顺利谋划铁牙城,仍然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物件。”
魁梧男人面色凝重,瓷碗当中的元阴之血,浇筑在铁剑上,只能蒙蔽遮天,导致大诸皇室无法察觉,但无法限制铁剑的威能。
尊者一旦降临在此,被铁剑感知到气息,定然会掀开杀伐,铁剑之上蕴含的剑势会顷刻爆发。
大褚开国皇帝留下的铁剑,爆发出来的剑势,哪怕只是一丝,也具备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缺少的物件,我带来了。”
温润的声音在孤岛上突兀响起,这声音始一出现,在场的三人顿时神情一凝,扭头望去。
只见孤岛之上虚空震荡,有‘奇点’显化出来,爆绽出璀璨光芒,在昏暗天地当中显得异常明亮,接着,在光明当中,在众人视线当中,有一道身影从光明当中走出来。
中年之姿,面容倒是普通,眉宇之间,隐有常年身居上位者的气概。
脚踩踏着漆黑官靴,腰间悬挂着羊脂玉佩,身上一抹猩红的大褚官袍,在狂风当中鼓荡飘飞。
此人的手中,托举着一方金色印玺,印玺之上,隐约有猛虎吼叫声,并且,伴随着时有时无的浅淡凶虎虚影。
大诸官印!
这方金色印玺,意义非凡,代表着权力与地位。
而来人。
托举着这方金印出现,身份地位毋庸置疑。
端坐在铁牙城城主位置之人。
大诸朝廷,钦点命官。
徐囿!
“徐大人!”
此人出现,孤岛之上的三人,即刻毕恭毕敬。
他们之所以放下倨傲姿态,除却徐囿大诸朝廷命官的身份外,这位徐大人还是一位第六境强大的修行者,他们修为境界与实力,远超他们三人。
并且,在这次谋划攻陷铁牙城的计划当中,徐大人是此间最大的谋划之人。
与徐大人同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作为命运共同体,他们是知道徐大人为何会抛弃大褚命官的身份,转而,谋划一城,做出叛国一事内幕的。
与他们不一般,他们是为了提升境界,谋求高位,而这位徐大人却并非如此。
徐大人的膝下有一子,自出生那一日起,神魂皲裂,成了痴呆儿,为寻求解决之法,遍寻整个四境天下无果,却听闻黑渊灾厄的生灵拥有这种解决之法,可以将皲裂的神魂碎片收集,将之重塑。
故此,与灾厄生灵达成交易,用以换修复皲裂神魂之法。
“如今所有筹备之物,算是彻底准备完毕,只能汛潮开始,孤岛铁剑最为薄弱时期,便大事可期!”
魁梧男人哈哈大笑,对着徐囿恭维道:“有徐大人的官印在此,谋划铁牙城的计划,便万无一失了。”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我们仍然需要堤防一人。”徐囿尚未开口,米老头率先说道:“铁牙城的镇守使,那是一位实打实的十境阵法宗师,掌控着铁牙城的护城大阵。”
“此次谋划,若是让他察觉到丁点端倪,第一时间开启铁牙城阵法,即便尊者降临,凭借这座庞大的阵法,与这位阵法宗师,也足够支撑到大诸朝廷的援兵到来……”
铁牙城,雄关重地,这座城中的阵法,攻防一体,阵法催动时,便犹如一座天堑,无法短期内被攻破。
两军对阵厮杀,贵在神速,护城阵法开启,铜墙铁壁,这短暂的支撑,足够大褚朝廷支援铁牙城。
如此一来,尊者苦心谋划,便会落空,丧失所有战局先机,而参与这次谋划的他们,将会成为整个大诸的敌人。
“不用担心。”
徐囿知道米老头所担忧的事情,事实上,即便米老头不谈论这件事,他也将一切谋算好了一切。
与黑渊做交易的事情,刚正不阿的镇守使本就是最大的阻碍,与镇守使同朝为官十五年,共同镇守铁牙城,他对镇守使了解程度,如掌心纹路。
徐囿摊开一只手,掌心之上,殷红如血的花朵沉浮。
“这是……噬魂花?”
魁梧男人眸光深邃,眼神当中带着丝丝惊惧,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辨别徐囿掌心之花的来历。
噬魂花,无根无形,会扎根在修士神魂当中,会吞噬修士神魂,扎根摇曳生长,直至从修士头颅当中生长开,开出殷红如血的花朵。
神魂之力越是强大者,对其吞噬力越是严重。
“在汛潮期间,我曾拜访过镇守使,将这噬魂花悄无声息留在了他的身边,计算时间,噬魂花想来已经进去了镇守使体内。”
徐囿缓慢握紧掌心,继续道:“有这噬魂花扎根在心湖,蚕食神魂,镇守使即便察觉到了端倪,也断然没有办法开启护城阵法。”
“城主大人,此事……”魁梧男人略有些不相信道:“可当真?”
“你在质疑本官?”徐囿眸光微冷,透露着阴沉。
“非我不相信,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凡事谨慎些的好。”魁梧男人微笑话锋一转,道:“镇守使和城主大人可是同朝为官十五年,共同守卫铁牙城,感情深厚……”
“够了!”徐囿断喝一声,阴沉着脸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在唯恐本官感情用事,没有动用噬魂花,祸害同僚之事,影响到了此次谋划。”
“世人皆知,城主大人为官十五载,官政廉明不说,对待感情亦是十分看重……”魁梧男人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与吾等性命交关,适当的质疑无可厚非。”
“既然不信本官,可去窥探一二便是。”徐囿转头看着苦行僧,沉声道:“我闻你机缘造化非凡,虽是山泽野僧,却也研习了佛家手段。”
“素闻小西天、须弥山,有大德可‘掌观山河’‘佛观一钵水’这等莫测高深的术法神通,施展开来,可观天下事。”
“而你得到了此等术法神通的残缺神通,屠戮万人,以万人生灵的鲜血浇筑,练就所谓的‘钵观山河’的神通术法。”
转而,徐囿眸光扫视着周围,冷哼道:“若尔等质疑本官,可借此术法神通窥视镇守使,便可知本官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说罢,徐囿一甩袍袖,向着孤岛上的那柄铁剑走过去。
而其余三人,魁梧男人、米老头以及苦行僧聚拢在一起,只见托举佛钵的苦行僧,抬起手掌在钵口轻轻一抹。
顿时,佛钵清辉大阵,灼灼其华,接着,钵体当中犹如水纹波荡,呈现出画面。
先是仿佛被末世笼罩的铁牙城,这座雄关天堑,矗立在昏暗天地当中,愈发显得雄奇。
再是铁牙城中的景象呈现,大大小小的街巷当中,站立着城中百姓,他们俱是对此次‘观潮’有极大兴趣。
随后便是,临十四街,老笔斋。
在佛钵当中呈现,老笔斋的掌柜,也就是坐镇铁牙城的镇守使,正盘坐在地,面色紧皱,在他的眉心闪耀着殷红的光芒,隐约带有黑气。
“的确是噬魂花……”魁梧男人轻声开口,抬头望着已经站立在铁剑旁的徐囿,轻声道:“徐大人真是让人敬畏,如此重感情之人,会对同朝为官十五载的同僚下如此之重手。”
噬魂花,对于神魂强大之人,是极其致命的,若是不及时处理,必然神魂破碎,道根尽毁,成为一具冰冷尸体。
镇守使作为十境阵法宗师,神魂之力强大,毋庸置疑,沾染上了这等邪恶之物,便等同于与死神跳舞。
徐囿只是冷眼看着他,嘴角噙着浅淡冷笑,并未说些什么。
他抬起手掌,掌心那枚大诸官印顿时腾空而起,波荡着璀璨光芒,在昏暗天地当中,如大日横空。
悬空过后,官印波荡出的光芒,笼罩这座小小的孤岛。
接着,徐囿转身,对着魁梧男人道:“官印腾空,已遮蔽大诸朝廷的‘眼睛’,待到汛期到来,将元阴之血浇筑在铁剑之上,打开通道,迎接尊者降临。”
狂风呼啸,徐囿声音飘荡在空中,带着铿锵之力。
魁梧男人托举着瓷碗,轻笑道:“徐大人放心便是,这等简单易行之事,自当办妥。”
徐囿没有说话了,而是望着远天苍穹。
那是北洲灾厄的地带。
天地昏暗,雷霆炸响。
隐约间,好似旌旗蔽日,响起轰隆战鼓声。
“黑渊灾厄……”
大诸的疆域,类似于铁牙城这般的雄关重镇,不仅只有一座,但铁牙城衔接三洲之地。
若是能够攻陷,从战略上来看。
向北,可逐步攻陷北洲。
向西,可攻陷西洲。
并且。
可沿着祖河,沿着江河直下,攻陷白马平原、江喉之都……等地,从而一举进攻中州皇城,最终吞并整个大诸疆域。
徐囿将这一切想的清楚,也想的明白,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犹豫,而是充满了决绝。
“宗儿的先天之疾,找遍了整个四境,无数的医师诊断,甚至不惜动用‘请神引’这等旁门左道术法神通,在虚无中抓捕神魂碎片,都于事无补,全然没有任何办法。”
徐囿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眼神充满着狠厉。
“只有黑渊之主,才能够医治宗儿……”
徐囿也不想做出叛国之举,但他实在是太在乎子嗣了。
在铁牙城担任城主官职,长达十五年,每日所见所闻,俱是城中一模一样的风景。
十五年的时光,岁月蹉跎,早已经消磨了他曾经锐意进取的心。
遗憾与空虚,始终如梦魇般缠绕着他。
挥之不去。
却又时常涌上心头。
偶尔间,他会想起曾经年少的飞扬激荡。
曾记否,粪土当年万户侯?
徐囿当然记得,当时年少青衫薄,那时的他,激荡飞扬,眉宇间尽是风流与神采。
但现在,徐囿却再无那般激荡飞扬,他不再想着晋升官职,思考更多的,只是妻儿老小。
可这般想法,却仍旧得不到实现,他的儿,生而神魂破碎,是为痴呆……徐囿收敛心神,不再多想,今日过后,他便能改变这般局势。
狂风大作,海面疯狂汹涌。
潮水大涨!
“就是此刻!”徐囿转身对着魁梧男子道:“汛潮已经来了,快用元阴之血浇筑铁剑,打开通道,迎接尊者到来!”
说这话时,他声音竟有些颤抖,唯恐延误一时半刻,导致谋划落空。
徐囿实在是太过于在乎他的妻儿老小了,以至于,都忘记他所做的究竟是何等天怒人怨,让世人唾弃之事。
国在,家在。
国亡,家亦亡。
徐囿已经丧失了应有的理智与清醒,他已不是大褚敕令命官,而是披着猩红官袍的叛国者。
而在徐囿急切声下,孤岛之上的其余三人也是有了动作。
苦行僧死盯着掌中佛钵,他在以神通术法‘钵观山河’密切监视着铁牙城当中的一举一动。
米老头则是目露贪婪的望着远天,渴望看着尊者的身影。
至于,手托瓷碗的魁梧男人,已经走到孤岛铁剑面前,望着这柄大诸开国皇帝留下的铁剑,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瓷碗。
翻转,倒扣!
如江河倒灌,瓷碗当中的殷红鲜血汹涌倾泻而下。
一时间。
孤岛之上,血腥风涌动,好似人间炼狱,打开血池,仅在数个呼吸内,孤岛之上的这柄铁剑,便浸染了浓郁鲜血。
而铁剑被浸染鲜血的那一刻,孤岛上,闪闪亘古的光,倏忽一下熄灭了。
接着。
孤岛上,出现一个‘奇点’,一条通道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