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铁牙城

陆煊无比确信，倒在床上之人，的确是阿吉。

环视房间，略微蹙眉，他无法理解，入睡前分明在房间内摆下了阵法，早已将房间彻底锁死，阿吉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入房间的。

按着脑袋，晃了晃，摄入迷魂香的效果削弱几分，恢复一丝气力，陆煊从银白扳指这件方寸物当中取出数张清净符。

悬贴额头的刹那，清凉之感侵入略显混沌的脑海，迷魂香带来的浑噩逐渐消失。

“嘶……痛。”

床上，阿吉身体扭曲挣扎，他捂着头，发出痛苦哀叫声，正挣扎的起身。

陆煊抓起桌上的烛台，微微惦了惦，有足够的分量。

走到床边，阿吉恰巧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带来的刺痛，让他五官扭曲在一起。

尚未开口，甚至都没有看清站立在身前之人的面容，接着，他便感觉到后脑遭受一记重创。

铛！

烛台与他的脑袋相撞，传来金属般的震颤声。

刚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来的阿吉，整个人直接硬挺起来，视线模糊，再次倒在了床上，人事不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偷摸着进入我房间……这是因果，该遭受此劫难。”

陆煊丢掉略微弯曲的烛台，找了根绳子，将阿吉五花大绑绑在房间的柱子上，随后，他将目光放在被布条包裹的长形盒子上。

解开布条，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七八柄剑器，每一柄寒光凛凛，带着摄人心魄感。

“的确是好剑……”

陆煊忍不住称赞，挣不到，搁放在人海当中，没有任何起眼的阿吉，对剑器的鉴赏能力，竟然如此独特。

“送上门的机缘，既然如此，那便全盘收下……”

陆煊手中的剑器，乃是一柄仿制品虽然品秩不错，但碍于铸造这柄剑器的材质过于普通，无法支撑长久使用，在剑刃上已经出现了细微裂痕，即将因此崩断。

这一点，在与金风楼武夫对战当中，他便已经发现了，那场战斗，他其实并没有绝对把握，若非对方的武道心境出现问题，想要战胜不会容易。

“这柄不染尘的仿制剑，历经了后山的刺杀，又经历过与金风楼武夫的战斗……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让这柄剑，无法长久继续支撑了，要不了多久，这柄剑就会崩断。”

陆煊反握剑柄，将剑器横呈在身前，烛火摇曳，雪白剑刃之上透露着微微光芒，这光芒不够流淌，在正中间隐约带着割裂感，那是剑体出现细微裂痕的体现。

陆煊望了眼被捆绑在柱子上，陷入昏睡当中的阿吉，嘴角噙着坏笑，将匣子合拢，背负在身后。

接着，他拖来一张椅子，摆放在阿吉耷拢脑袋的正下方，又拿起燃尽大半的迷魂香，置放在椅子上，恰好对着阿吉的鼻子。

袅袅烟气，如云雾般，缭绕在阿吉的周围，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全部摄入进身体中。

完成这些后，陆煊准备走，又一下想到什么，他拿出拿出两张道箓，是两张聚齐符，勾勒天地元气，稍加改动一二，这两张道箓就悬浮在阿吉的周围。

他微微一笑，这两张道箓，可以将迷魂香在阿吉的周围循环缭绕，如此一来，只剩半截的迷魂香也足够让阿吉昏睡三天三夜。

陆煊又对阿吉进行搜身，结果，一无所获，没有在阿吉的身上搜刮出更多珍贵的东西。

这位周游四境的游侠儿，通体上下，最有价值的，是匣子当中的八柄剑器，真不愧是好剑之人，除却剑，其余皆是身外之物。

离开房间，走出茶水驿站。

陆煊在马厩当中找到了马车，棕红骏马被喂养的很好，槽厩中所用马料上等。

“将马儿喂养的这么好，倒真是感谢黑衣小厮了，足够让我顺利到达鲤潮城了。”

陆煊想到黑衣小厮，在茶水驿站掀开杀伐前，黑衣小厮就被惊吓的逃了。

整座茶水驿站，就黑衣小厮一个是正常人。

风雨如晦，人如鬼。

陆煊上了马车，冒着天地浓厚雨幕，驾驶马车向着东方继续前行。

……

铁牙城，以‘观潮’闻名天下，每年农历八月是大潮时节，会吸引许多游客前来观赏，西洲境内最大的一座城池，这座城池的地理位置优越且特殊，水陆皆通，衔接三洲之地。

向北，毗邻天悬海，越过这座天悬海，便可到达黑渊灾厄的领地。

向东南方向，可沿顺着贯穿大褚大半疆域的祖河，直达中州富饶的‘江喉之都’，进入古老皇城。

向西，则是进入西洲境内。

离开茶水驿站，一路向东前行，陆煊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

一则，沿途欣赏路上风光。

前往铁牙城的路上，大都在山莽之间，其间风景，迤逦风光，有飞泻之下银河瀑布，有落日群鸟飞渡，有雾气氤氲，朦胧风光……

二则，戒备着随时会出现的危机。

陆煊始终没忘记，蛰藏在暗中的危机，诸圣山对他的杀意，会持续到他进入中州皇城，这是一段非常冗长的距离，时刻不能有半点松懈，杀意随时会降临在身上。

一路所行，马车走走停停，倒也是太平，中途并没有出现杀手出现截杀的情况。

是夜。

马车停了下来，自茶水驿站离开，中途虽然走走停停，经过七八日的赶路，马儿业已疲倦不堪，四蹄扎地，十分抗拒……无论陆煊如何鞭笞催促，也不肯再前进半步。

无奈之下，陆煊放弃鞭笞，马车在一座小山前进行休整。

耳中虫鸣蝉蝉，身后掀开车帘，坐在车厢之中，向外望去，漆黑长夜，星汉灿烂，长夜的尽头，熠熠光芒闪烁升腾，并非星辰，而是火光。

若是站立在山顶，向远处极目眺望，便会发现，火光连绵成群，照破黑暗，火光当中，映照着冰冷且森严处矗立在犬牙交错天堑之上的巨大城墙，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隐约间，有寒风凛冽席卷而来。

大褚王朝，四境疆域，天地元气浓郁程度大为不同，以中州为最，西洲、东洲、南洲为次，北洲最为稀薄。

北洲荒凉，无数的百姓都会选择南下或西行，可惜，铁牙城雄关天堑，拦住了许多人，没有‘官牒’在身，一定会被阻拦在铁牙城前。

陆煊下了马车，披上一层毛毯，倚靠在车厢，凝望着远方冲天火光，他不担心能否进入这座雄城，这座关隘，拦的是凡俗，而不是修行者。

大褚的修行者，哪怕只是一位阳关境，都可以通行四境之内的所有城池，只要表明身份，守城戍防官便不会阻拦。

当然，在通关前，必须要接受戍防官的一应细致检查，确保身份无误才会放行，尤其是陆煊眼前的这座雄关天堑——金牙城。

惊蛰之夜过后，四境灾厄频生，大褚王朝封关锁国，举全国之力清剿四境之内涌现出来的灾厄。

此举，效果很不错，四境之内的灾厄无所遁形，几乎全部被清剿干净，一些强大的灾厄也被送进各城中的‘锁神塔’当中，被阵法炼化，为法阵的运转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

铁牙城毗邻北洲，大褚封关锁国过后，北洲境外灾厄频生，境外的黑渊灾厄，屡次妄图入侵大褚境内。

铁牙城地理位置特殊，衔接三洲之地，作为‘铁闸门’一般的存在，这样重要的戍关，绝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关。

类似于铁牙城这样的边境重要戍关，雄城具备的力量自然不会浮在表面那么简单，城中定然会坐镇极其强大的修行者，他们身居幕后，或在特殊府邸中潜修，或在城中某个角落品茶……强大的神念覆盖整座城池。

若是有高境界修行者来到此地，想要入关，便需要这等坐镇幕后的人物出场，核查对方的身份。

说是核查……实则只是双方之间的神念碰撞，待到身份确认无误，便会放行。

当然，若是遇到强势暴力闯关者，坐镇幕后的修行者便会瞬息出现，以清剿异端的姿态，强势轰杀。

四境疆域之内，越是重要的城池戍关，坐镇在幕后的修行者，修为境界越是强大。

棕红马儿打着响鼾，陆煊在此地停留休整约莫半个时辰，随后，跳上车辕，拽紧缰绳，鞭笞着骏马前行。

起初，骏马仍旧不愿意前行，多次催促，无论如何也不敢前进的马儿，浑身哆嗦，哀鸣一声，乖乖低下头，跟着前进。

小片刻时间，陆煊来到铁牙城前。

铜墙铁壁，宛如匍匐在地的钢铁巨兽，城墙之上，凝结着一层冰锥，终年不化。

雄关两侧，犬牙交错，布满寒霜，城墙上下，燃烧着密密麻麻的油盏，火光驱散浓厚黑暗，城墙周围恍若白昼。

雄关之下，喧嚣异常。

陆煊来到这里，一时有些恍若隔世一般，接连七八日不曾见到几人，却在这里见到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人流。

他们是入关者，手持着‘官牒’要通过这座雄城关隘南下或西行，去更加富饶的地方，扎根或生息。

雄关周围，重兵设卡。

三米设卡，五米布防。

披着玄鲵甲胄的守城兵卒，手持着‘間天镜’在城池周围昼夜不停地巡查，防止有北洲境外的灾厄企图蒙混过关，一旦探查出灾厄，玄鲵甲胄定然倾尽全力杀之。

镇守大褚边境重要戍关的戍防官，皆经受严苛审核，且，又分明等级制度。

最低戍防武官头衔——伍长，修为境界最低需要灵府境，且，有与黑渊灾厄厮杀过的过人经验。

负责庄城的普通戍防官，玄鲵甲士、长戟士以及重弩士，他们的实力大概只在阳关、升炁二境，但足以应付正常出入境人员的审查。

戍关前，已有太多人被拦，长戟士横叠长戟，镇守城门，逐一挨个检查着出入境人员的‘官牒’。

铁牙城就在眼前，靠得近一些，陆煊能够清晰的看到，这座钢铁雄城之上，密布着刀枪剑戟的痕迹，这座城，在世人看不到地方，默默承受着数之不尽的冲击。

戍关前，嘈杂声不断。

“我有官牒，让我入关！”

“北原熊雇佣兵团，携带三十余人，准备前往天悬海，寻找一些机缘造化，这是官牒。”

……

寒风扑面，陆煊在这座城门前，注意到了另外一批人。

戍关前，一群人嘴唇干裂，手脚生出冻疮，聚拢在一起，放眼望去，形同苦稿，各个瘦骨嶙峋，饿得前胸贴后背，但眼神却极其凶狠，仿佛野兽一般。

这群人，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元气波动，全部是一群世俗普通人，但他们的眼神却极其凶狠，仿佛野兽一般，早已丧失了人性，

陆煊淡然望着着一幕，一言不发，默默地排在入关人员的队伍后面。

“惊蛰之夜过后，天下灾厄频生，这些人是从四境聚拢来的流民……天灾人祸，灾厄横行，百姓与野狗争食。”

“铁牙城时常与黑渊灾厄爆发小规模战争，实力卑微的戍防官被灾厄杀死，他们的尸体会被埋骨戍关土地，流民聚拢在这里，为充饥，经常刨土掘地而食……”

陆煊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他的眸光深邃，掘地而食，吃的是什么，当然不言而喻，做出如此行迹，聚拢在这座城池周围的流民，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人。

“有无官牒？”

戍关山，手持长戟的戍防官冰冷询问。

“有。”

被询问之人，立刻高举官牒，戍防官检查一番后，顺利让他同行。

陆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同时，他也看到在铁牙城门前，有两股人流。

一股，给手持‘官牒’的凡俗入关。

一股，城墙之上悬挂着‘間天镜’照射修行者，核查身份，一遍入关。

这一股，排队人数很少。

修行。

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天赋，生而没有，往后也不会再有。

能够修行，成为超凡，对大多数人而言，已是侥天之幸，登天鸿运，入关被‘間天镜’审查的人数，自然少。

陆煊来到‘間天镜’之下，稍微释放修为，身份很快审查通过，顺利进入铁牙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