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读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对着坐在旁边的老公说“都说这本书是暗恋的天花板,可我却只能读出一个女人痛苦的一生,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甚至并不认识自己的人生孩子。”
他没有吱声,只是笑了笑。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社交账号,名字叫暗恋摘抄,上面密密麻麻摘录了无数关于暗恋的语句。
以及分享了他收养了初恋女友的孩子。
他写下“爱你的孩子就像爱你一样,爱在你的血液里获得了延续。”这样浪漫又隽永的话。
而我这个跟他共同抚养别人孩子的妻子,为他辛劳操持生活的爱人,仿佛从来没有在他的生活出现过。
1
我看到这条动态的时候还嗤笑了一声,到底哪个傻帽会给初恋情人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啊?
这个博主还挺火,有20万粉丝。
我往下翻了几页,都是一些暗恋心情的随笔以及摘抄。
看到摘抄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这字,分明是我丈夫的。
他师从我爸爸,从启蒙开始,跟随学习了二十年。
一手好字颇受夸赞,是我爸爸的得意门生。
我犹不敢相信,将他的博文从头翻到尾,最后一页时期显示为2010年6月10号的第一条,写的是
“高中结束了,可青春没有,我的梦中女孩,但愿我能一直守护你,仅以此号纪念我所有暗恋你的心情。”
距今整整十四年,每一天都还在更新。
早上对缠绵过后的我说我爱你,回头对着账号说你是无望的等待与无悔坚信之间那条模糊的分界线,
中午发信息问我吃了没,不要把他准备的餐后水果忘了,账号里更新的是明知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的事物,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晚上搂着我睡觉,满脸幸福的说今早一定是个美梦,在账号里写的是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儿子的笑脸穿插在这一篇篇博文里,似乎在嘲笑我这么多年的自作多情和不自量力。
2
我在沈岭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排排他摘抄的书。
但凡所有涉猎到暗恋的书籍,从古至今,从东方到西方,他都买了个遍。
我甚至很缩头乌龟的想,也许他运营这个账号就是为了挣钱呢,自媒体时代嘛,谁不知道立个人设好挣钱啊。
可他账号上明晃晃的“不接任何推广”的字样又让我的所有幻想破灭。
而儿子叫嚷着吃饭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
我听到沈岭领着他进门,安抚了他的情绪后,走进厨房做饭了。
我走出书房后,十岁的儿子还有点诧异道
“老妈,你在家怎么不做饭?我跟爸爸以为你出门了呢。”
我不做饭的唯一原因就是不会做,怎么做父子俩都不爱吃,一场无人捧场的时间游戏,我从来不屑表演。
沈岭端着两份意面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在家。
他用略带抱歉的口吻对我说“啊,不知道你在家,你跟小屿先吃,我再做一份。”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可没有。
除了歉意和关切,我找不到一丝丝负面的情绪,甚至对于在盛夏要几次进出厨房,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我摇了摇了,表示没胃口。
被恶心到了,确实是不太吃得下。
我看到沈岭给正在吃饭的儿子拍了照片,忽然回头问他
“平时总看你给小屿拍照,也不见你发朋友圈,都发在哪儿啦?”
沈岭的背影一僵,完美的情绪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故作镇定的朝我笑了笑,道“没怎么发,都放在网盘里的,将来都是纪念嘛。”
儿子居然也附和道“对啊,爸爸经常拿出来给我看的,还会给我配文字,可用心的在纪念我的成长了,比妈妈还细心呢!”
说完这句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狡黠的笑了。
哦,看来父子俩是一丘之貉,没一个无辜的。
小丑竟是我自己。
3
我买了个小号,对着沈岭的账号反手就是一个特别关注。
我把他发布的所有动态都截图保存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就提醒我沈岭发了动态。
是一张儿子正在吃意面的照片,配文是“跟儿子之间有了小秘密,让我想起从前和你一起藏在槐树下的粉色愿望纸。”
我这下真的吐出来了,不是形容词,是生理动词。
我跑到厕所里吐了半天,直到嘴巴里苦水泛滥也没停下来。
真的真的太恶心了!
除了这一个词,我竟然再找不出另外的来形容这件事。
我自虐式的一遍一遍咀嚼他的文字,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他对一个女人的爱,一段深沉而绝望的爱恋。
因为对她的爱而爱屋及乌的,对儿子的浓厚的、毫不掩饰的喜爱。
可是我,我是谁呢?
我这个从青春期开始陪他,一路风雨兼程的守护,却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女人又是谁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我?
我思考了很久很久,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在做恋人、做妻子、做母亲上有致命的缺点?
没有答案。
我听到沈岭在厕所外叫我,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他端了一碗粥立在那,朝我微笑“没食欲的话喝点粥吧,刚熬的。”
所有的情绪都在胸腔里,愤懑、不甘、惊慌、无措以及无处遁形的难堪,它们快要将我淹没和撕碎。
望着他清亮的眼睛,那句质问就在我嘴边上。
心里明明知道揭开这个渣男的真面目后一走了之,不要让自己再为这个人浪费哪怕一秒钟,可我不甘心啊。
我付出的这么多时间和金钱还有爱,怎么就落得黯然离场的结局呢?
可我在这摊烂泥里纠缠着,又能获得什么呢?
让他净身出户?可钱,难道我没有吗?
让我醒悟后爱我?可这样肮脏的爱,我又要了做什么?
思及此,我从厕所走了出来,在沈岭面前站定
“我们离婚吧,沈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