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世
提起当日之事,碧禾面上也带了些佯怒,哭哭啼啼的,各种哭诉,全然一副自家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苏锦昭才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苏家三小姐落水那天,恰巧是她进宫觐见皇后。不知皇后跟她说了什么,苏家三小姐从皇后寝宫里出来后就恍恍惚惚的,碧禾跟到了半路就被人打晕了,等再醒过来,就不见了自家小姐的踪影。
好在这天正是苏氏父子回京,进宫觐见皇上时,正巧碰上了苏三小姐落水,虽及时将人救了上来,但苏三小姐身子太弱,在水里泡了一回就昏迷了将近大半个月,来来回回发了好几次高烧,哪怕请宫里来的太医都没法子,几乎命悬一线。
情急之下,苏信鸿只得发榜广召名医,但凡能治好苏家小女者,赏金万两。
苏信鸿虽为忠勇伯,但常年驻守边关,每月拿的俸禄也不多,不惜用大半年的俸禄广招名医救回自己的女儿。
据说,当年苏家夫人的大女儿便是不足三岁即夭折,连宫里的太医都无法救治,就这么葬了了事。当时的苏信鸿还未为忠勇伯,只是区区的一名校尉,一听女儿殆葬的消息,马不停蹄就从军营里赶了回来,可就算如此,也没法见上自己女儿的最后一面。
苏夫人得知自己的大女儿命丧九泉,当场昏迷吐血,昏了三天三夜,身子往后也愈加虚弱。在诞下二儿一女后,终将于三女儿临产那天,身竭而亡。
为此,苏家的所有男丁,都极尽宠爱这个小女儿。
苏信鸿更是将当年亏欠于自己大女儿的竭尽所能弥补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女儿。
可若小女儿也因此殆了,哪怕是铁骨铮铮的忠勇伯也是受不了的。
就在苏信鸿绝望地以为自己的女儿就要因此送了命时,一个路过的道士揭了榜,扬言自己能救苏家三小姐。
起初苏怀风两兄弟还不信,认为这些道士只不过是来骗吃骗喝的骗子,将那道士拒之门外,可那道士却十分执着,非说救不了苏三小姐,他就赖在门外不走了。
无奈,苏府只得让他进来。
谁料那道士在苏三小姐闺房外边走了一趟,苏锦昭就真的醒了。
苏氏兄弟喜出望外,结果等他们再想找那道士当面道谢时,那道士就再也找不着了。
甚至就连苏家承诺的万两黄金都没要。
仿佛他就是上天派来专门救苏家这位三小姐似的。
碧禾擦了擦眼睛,“说起来还是那道士救了小姐,否则小姐早就香消玉殒了,可惜老爷还未曾见上那道士一面,他就走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往后的福气可多着呢。”
苏锦昭垂下眼,出神良久,才开口道:“碧禾,你去给我准备午膳吧,我饿了。”
碧禾擦干眼泪,福了福身,才破涕而笑,道:“是,小姐,我这就去。”
待碧禾离开,房中就只剩下了苏锦昭一人。
她愣愣地靠在床边,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来。
前世,她死在苏婉凝与徐宜修的手里之后,魂魄就离了体,并没离开定国公府,似乎有一股力量强制她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徐宜修将本该为侍妾的苏婉凝抬为正房,将本该是自己的一切东西都占为己有。
而她只能身死,化作一缕怨魂徘徊在生前居所无法离开。
眼睁睁看着仇人在此,而无法复仇。
苏锦昭心中是怨恨的,恨自己轻易将一生托付给别人,更恨自己错信了人,生在宣武侯府那样的吃人不吐骨头之地,更是因此害了唯一对她真心之人。
原本她以为,自己要困在那里数百个春秋,直到定国公府中人都死绝了,自己心中的怨恨方能解,才能离开这里。
但直到那日傍晚,苏婉凝再回来时,就带回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道士,扬言要祛祛府里的邪气。
定国公府中人都心知肚明,府里才刚死过一位正室与她的姘头,自然是怕闹鬼,请道士来超度一番正好。
可正是见过那道士之后,她才得以逃脱出定国公府。待再醒来时,就已身为苏三小姐,再次活了过来。
再度想起前世的记忆,那股恨意又席卷而来。苏锦昭闭了闭眼,缓和了心中的那股情绪,才睁眼,眼神平淡无波,冷笑一声,“不管这一世如何,我们的仇,慢慢报!”
如今细细想来,那道士,应当是来帮她的。
她前世所见到的道士,又亦或是揭了忠勇伯府榜的道士,或许都出自于同一人。
只是那道士为何要救自己,苏锦昭怎么也想不明白。
只要能再见到那道士,兴许就能揭开自己身上的秘密。
苏锦昭的眼神坚定下来,略带歉意地茫茫低语着,“苏三小姐,你的仇,我肯定会为你报的,你放心去好了。”
她不清楚那日落水的前因后果,但知道,这件事,肯定与皇后和沈家四姑娘逃不了关系。
碧禾方才的那番话,听起来倒像是苏家三小姐与这个肃王有些牵扯。
以前的苏家三小姐,认识肃王么?
苏锦昭努力地回想着本该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再往深处想,脑袋就更疼了。
想不起来,索性便不想了。
车到临头终有路,总也不会比她前世那样的遭遇更差。
苏锦昭心中叹息,起身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雪花纷飞,想起自己上一世被押入定国公府地牢时,还是秋日。
如今,竟已然过冬了。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掩了掩身上的狐毛大氅,垂眸掩下眼底冷意。
冬天了,阿景,你在那边过得好么?
忠勇伯府极尽疼爱这位苏家三小姐,一过冬,从边关打猎来的珍稀皮毛,都一股脑送到苏三小姐的房里来,这些珍稀皮毛做成大氅暖和得很,就连宫里的那些妃子们,都很难得到这样的冬衣御寒。
那些炭火更是不断送至苏锦昭房里,生怕她冷了冻了,又生病了。
想来也是悲哀,她在定国公府时,亦或是宣武侯府,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