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伤主的剑,不能要
“祝秋月,齐府表小姐,宁州祝家的姑娘。”
阮桑枝将一叠信件放到燕璟面前,他拿在手中细细翻看着,道:“宁州玉麟书院的祝崇文,是她的祖父?”
“好记性。”
她笑着拍了拍燕璟的肩头,在他身边坐下:“不过是三叔公,齐家大夫人是她的堂姑母。”
“祝秋月的爹娘是宁州有名的儒商,可惜早在她年幼的时候,双双死于匪寇之手,又有祖父临终托孤,打小便养在祝崇文膝下。”
燕璟闻言,不着痕迹的握住身边人的手,收拢到自己怀中。这样的经历太过相似,他担心会让阮桑枝联想到自己。
“我和她可不一样。”阮桑枝云淡风轻的笑道:“他们血脉相连,同宗同族,祝秋月本来就姓祝。”
“孟大人他……”燕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孟立明出京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岁孩童,虽然启蒙的早,对那位国之肱骨有些印象,但实在算不上了解。
至于这位父皇的至交好友,燕璟现在只知道他是治世之能臣,更是大雍不对外言明的国师大人。
甚至父皇曾告诉他,未来也会有一位孟家子弟成为他的国师。
燕璟看着眼前的姑娘,指尖描绘着她的掌心,不像一般贵族女子那样细嫩,反倒是多了些茧子,而孟家的女儿,正当如是。
“痒。”阮桑枝还在想事情呢,被燕璟这么一打岔,没好气的抽回了手:“别闹别闹。”
“在想什么?”燕璟笑了笑,又悄悄的将她的指尖拢在自己掌中。
“祝秋月……在齐洪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
表哥表妹之间的佳话也并非没有,但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齐洪可不是能被温婉小青梅栓住的畜生。
“有一点,但不多。”燕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解释道:“齐泰和他那儿子是两个极端。”
阮桑枝挑眉轻笑:“老的惧内,少的滥情?”
“……”该不说她是京城第一八卦头子吗?燕璟无奈摇头,曲指敲了敲她的掌心:“齐家的破事少打听。”
“诶,你这可就是过河拆桥了啊。”
她反手抓住燕璟的指尖,毫不客气的拧了一下:“要不是我这个包打听,你可要被那对父子算计惨呢。”
“嗯,谢谢我的国师大人。”
“大逆不道。”阮桑枝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爹好好的呢,说什么疯话。”
燕璟从善如流的改口:“是有些不大清醒,应该是谢谢我的……爱妃。”
他将最后两个字念的极为温柔缱绻,两人之间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都变得黏稠起来。
“阿桑。”
“嗯?”
“嫁给我会不会后悔?”
……
月上中天。
茯苓在偏殿睡的正香,阮桑枝从梦中惊醒,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院中的梅花树下。
清冷的月光让她脚下的地面变得斑驳零碎,时不时有雪白的花瓣飘落,发出细微的响声。
指尖在接触到石桌的刹那被冻的瑟缩了一下,阮桑枝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剑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抖了抖手腕,险些掉在地上。
想着,小别三日的魂剑就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当年,师父费心尽力找来极阴之玉,在惊蛰那天引下天雷,将万千怨魂锁于其中一并诛杀。雷声响彻七七四十九天而不绝,最终玉魂俱焚,才化为这一柄剑。
魂剑认主,师父苦于灵台不够坚韧,控不住剑意,便几经辗转找到了功德护体的孟家后人,天天缠着要收她为徒,于是牙牙学语的阮桑枝,学会说话后喊的第一个人,是“师父”。
魂剑有灵,此时也随着她的心境发出阵阵嗡鸣。
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阮桑枝的一招一式,都是从生死之间杀出来的,她的剑意,升则破云吞海,落则遮天蔽日,更是与谦谦君子不沾边。
“铮——”
剑气劈开一瓣白梅,旋起阵阵寒风。
来人以梅枝为剑,刹那落花纷纷,似雪飘飞,堪堪几个回合,阮桑枝的剑尖就抵到了他脸上的鬼面。
哪怕不摘下来,她都能认出沈枯,但沈枯好像并不认得她。
“这剑……很特别。”
当然特别,阮桑枝想。这是魂剑,所以在沈枯眼中,她应该拿着团空气,这也是他走不过几个招式的原因。
不过他对剑意的感知和把控当真是炉火纯青,这么看来,沈枯的身手在寻常人中当属第一流。
“你睡不着?”
许久未见,阮桑枝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说话。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用起死回骸的秘术,并不清楚这人现在是什么状态,听气息倒是很安稳,应该问题不大。
沈枯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事实上,他面具之下的眉眼已经皱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为什么发疯来了这里,明明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女人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姓。
“嗯。”但他的确睡不着。
“为什么戴面具?”在阮桑枝发现这人比自己还混乱的时候,就变得悠哉悠哉起来了。
沈枯脱去了那身亮眼的飞鱼服,换上了如今绣着穷奇暗纹的黑袍。阮桑枝没听燕璟说过这支力量的存在,所以大概率是萧洪山的队伍。
她不由得拧起眉头:“三天不见,就投敌了?”
原来之前见过,沈枯心神安定下来,他确信了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有过交集的,那么他时不时回想起的片段,和梦里荒唐到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或许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你杀了我。”
这或许是他“投敌”的原因,无论事实如何,沈枯首先说服了自己。
阮桑枝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想了很多种结果,唯独沈枯还记得自己当初刺他一剑这种事,实在是不想接受。
沈枯没再说什么,他伸出手,阮桑枝下意识就将手放了上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沈枯细细的摩挲那道掌心的淡金色痕迹,月光下,其实已经看不真切了。
“伤主的剑,不能要。”
话落,沈枯像是如梦初醒般的,转瞬之间消失在她眼前。
阮桑枝反复想着那句话,不知道他在说剑,还是再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