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胆！李恪！
国子监，崇文馆。
“装什么呢……”李泰低声叨咕着。
古代讲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决不允许出现嬉皮笑脸和其他声音。
除了学问，其他的一律不谈。
李泰看似小声的说话，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尤其是孔颖达，老夫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在背后非议他人的行为。
“李泰，非议兄长，这是你作为弟弟应该做的吗？”孔颖达从背后抽出戒尺说道。
“伸出手来！”
啪！
“这一下是打你不敬师长，先生讲学，不思回答仔细。”
啪！
“这一下是打你不敬兄长，言语不敬！”
只见李泰的小胖手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啪！
“这一下是打你小声议论他人，非君子所为！”
李泰始终是个小孩儿，这下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了。
李承乾在旁边看着弟弟挨打，虽然互相争斗，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眼见孔颖达还想继续动手，便出言劝道：“先生莫要再打了！青雀还只是个孩子，要打您就打我，是我作为兄长没有教导好他。”
孔颖达也感觉差不多了，哼道：“看在世子为你求情的份上，便不打你了。”
可哪知李泰根本不领情，大声吼道：“谁要你假惺惺的！”
说罢哭着跑出了崇文馆。
孔颖达也是无奈，摇了摇头，接着讲学。
……
话分两头，秦王府这边，李世民正在和长孙无忌商议些什么，见李泰哭着跑进来，一下扑进李世民怀里。
李世民便询问发生了什么。
“青雀，你怎么哭成这样了，啊？”李世民用衣袖擦了擦李泰的脸。
“父王，我能不能不去国子监读书了，总有人欺负我。”
李世民面露不悦，一旁的长孙无忌抢先骂道：“大胆！何人敢欺负卫王殿下！待臣去看看！”
李世民摆摆手，说道：“诶，辅机别急，且听青雀说完。”
“崇文馆的孔师傅偏心！今天讲学提问，大哥和我都回答了，可是三哥没有回答。”
“我小声抱怨了两句，然后孔师傅就用戒尺打了我。”
说到这里，李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父王，我真的很小声的。”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青雀啊青雀，你可真是……”
李世民一把抱起李泰，站起身来对长孙无忌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孔颖达这老夫子怎么讲学的！”
……
崇文馆内，孔颖达还在继续他的讲学。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问，此言何解？”
孔颖达对李承乾提问道。
李承乾略微思考，起身对孔颖达拱手回道：“孟子说：百姓最为重要……”
李承乾还没有说完，窗外传来了内侍的声音。
“秦王殿下驾到！”
孔颖达立刻带领室内众人出门拱手拜见。
“拜见秦王殿下！”
“不必多礼了！小王今日打扰了孔博士讲学，实属不该。”李世民把抱着的李泰放下，对着孔颖达拱手说道。
“秦王殿下不必如此，不知殿下此来是为了……”孔颖达有些疑惑。
李世民迈步走进崇文馆，长孙无忌和孔颖达随后陪侍。
“博士莫做他想，小王是为了考校几个孩子的学问而来。”
“据青雀说，早间博士讲学时提问，承乾与青雀俱有回答，且都有自己的见解，博士且说说他们的见解如何？”
李世民看着除却书籍、毛笔等学习用具外空空如也的崇文馆，暗自点头。
管中窥豹，治学的地方若是有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东西那还学个什么劲。
由此观之，青雀所说的事情多半是添油加醋了。
孔颖达立刻将今天所提问的内容和李承乾、李泰的解答告诉了李世民，
然后略微思索道：“回禀秦王殿下，世子承乾当为一代贤王，卫王殿下聪慧，取一个巧字。”
至于李恪，他提都没提。
毕竟嫡庶之间差别太大了。
“哦？那汉中郡王呢？听闻博士对他多有偏爱啊？”李世民冷不丁说了一句。
来了，孔颖达就知道，李泰作为秦王乃至于今上最喜欢的一个孩子，
从小他就被宠坏了，告状也成了必然。
“启禀秦王殿下，不若让汉中郡王自己说一说自己的解答，如何？”孔颖达捋了捋胡须拱手道。
他能当上博士，可不是只靠学问！这种涉及嫡庶之争的问题，他是绝不会参与的。
李世民缓缓转头看向李恪，他背后的长孙无忌眼神也是飘忽不定。
李恪太特殊了！身负两朝皇族血脉，背后有一堆的前隋老臣准备为他出谋划策。
但李恪却不是他长孙无忌的亲外甥！为了自己的富贵，长孙无忌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哪怕是李世民的儿子也不例外！
“恪儿，孔博士让你自己回答，可否？”李世民缓缓说道。
李恪自然知道躲不过去，他从人群中走到李世民面前，平静地看着李世民，行过大礼拱手道：“父王有命，儿从之。”
“不过儿有一个条件，希望父王应允。”
李世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跟他提条件，毕竟前面敢在他面前提条件的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他看着李恪胸有成竹的样子，也被他勾起了兴趣，点头道：“说吧，什么条件？”
李恪缓缓下跪，脸几乎贴到地上了，说道：“条件就是请恕儿所言无罪。”
李世民更有兴趣了，挥挥手说道：“恕你无罪。”
李恪这才站起身来，对李世民说道：“我先回答第一问。皇祖父起兵，是为了自己。”
“大胆！！！李恪你在说什么！！！”孔颖达胡子都气歪了，都不称呼郡王了，直接叫名字。
直接说皇帝是为了他自己而起兵？你把大义放在哪了？
而长孙无忌则是看了看老神在在的李世民，他本想驳斥李恪，但见李世民都不急，他也就不急了。
李世民无所谓地摆摆手，对孔颖说道：“博士勿惊，本王已经答应他，恕他无罪，再怎么样，无非就是孩童之语罢了，当不得真的。”
然后李世民看向李恪，缓缓说道：“继续。”
李恪拱了拱手，接着说：“皇祖父起兵所为何事？不过是为了求活罢了。”
此言一出，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皆是默然。
唉！
李世民心里暗叹。
是啊，当年起兵为的，就是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至于明天？扯淡！
苏秦说得好啊，“使我当年洛阳有二顷良田，安能佩六国相印？”
如果不是被杨广逼得走投无路，谁会想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谁不想当二世祖？
不过话虽如此，但这小子说得也太直白了些！且听他说些什么吧！
“当年天下大乱，人人朝不保夕，但也是豪杰并起，如皇祖父不起兵，则会被其他豪杰当作一块肥肉吃干抹净。皇祖父不得不起兵，此其一也。”李恪侃侃而谈。
李世民问道：“其二呢？”
“其二，天下百姓想好好活着。”李恪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感叹，其实说什么天下太平，搞什么轻徭薄赋，不都是因为百姓们活不下去吗？
“百姓如何能好好活着呢？至少要满足三点要求。”李恪顿了顿。
李世民坐直了身子，有些期待地问道：“是哪三点？”
李恪伸出三根手指，缓缓说道：“一是圣明的君主。”
“二是清明的朝廷。”
“三是强悍的军队。”
“古往今来，唯有做到这三点，乃至于更多才能给百姓安居乐业。”
“好！说得好！接着回答第二问。”李世民抚掌而笑，催促道。
李恪弯腰拱手接着说道：“第二问，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孟子的意思是一国之重在民生，次在祖宗祭祀，皇帝是三者中最无关紧要的。”
“这其实是为了对皇权进行约束，将皇帝的权力框定在道德之下。”
李世民思索了半晌，也是暗自赞同李恪的说法。
自古以来，皇权虽说至高无上，但仍然被限定在道德之内！
只要某位皇帝的作为超越了当时的道德框架，要么就成为千古明君，要么就是千古昏君！
所以在儒家影响下的皇帝和臣子就会是天然的对手！
相权与君权之争，古已有之！
而如今则是皇权与世家之间的权力之争愈演愈烈！
但李世民现在并不想打草惊蛇
于是他厉声责骂道：“胡言乱语！李恪，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圣人之言岂是你一介顽童能够诋毁的？现在去抄孟子十遍，不，一百遍！”
说罢便拂袖而去，不过他似乎觉得不妥，又倒转头来，补充道：“自今日起，汉中郡王李恪禁足，为期三月！”
一旁的长孙无忌则是把孔颖达单独拉到一旁，笑眯眯地对着他说道：“孔博士，今日汉中郡王所言不过是小儿胡说八道，还请博士不要放在心上。”
孔颖达长叹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了！
李恪这番话要是从他口里传出去，那他就死定了！
毕竟那可是天策上将的儿子啊！
于是他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不过汉中郡王天资聪颖，此番言论不过是误入歧途罢了，下官也会对其他学子做好解释。”
毕竟今天那么多人在场，不可能不传出去的。
但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即可，哪怕是秦王也拿自己没办法！
长孙无忌拱手谢道：“多谢了！”
然后跟着李世民离开了国子监。
......
而另一边，李承乾则是责怪地看着李恪说道：“三弟，你怎可如此胡言！”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罢了，了不得是父王惩治你，也就是闭门思过不能出秦王府罢了。等父王气消了，我去求他就是，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弟弟妹妹陪你一起抄书就是。”
李恪看着他这个大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时空的李承乾也是这样，对兄弟姐妹都是极好的，只可惜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最后李承乾只能走向毁灭！
对于这个可怜的大哥，李恪心怀感激，弯腰拱手道：“多谢大哥了。”
李承乾也是有些愣住了，因为除了青雀叫他大哥之外，其他人都叫他王兄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而留在现场的青雀，则是要面对孔颖达的质问。
毕竟打小报告也非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