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玉石俱焚
凌风阴着眼,狠狠地望着殿中的乱象,手指若有若无的穿过,正从胸口上源源滴落的绿血,那是让黑蝶嗜血的香料,索人命的毒药。
一个,二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弟子,接连倒下。
成群的黑蝶就像是饥饿的猛兽,扑在倒下人的尸身上,狠狠的撕咬着他们还尚有余温的身体。
罗殷目光一凝,甩出了手中的素剑,剑光飞闪,殷黑的蝶影被打散,黑蝶四处纷飞。
只留下一堆血白的骸骨。
“小心!”
在罗殷为这堆尸骨怔神之际,那些被打散的黑蝶,又重新聚起,直奔殿中红衣的她。
罗殷没有动。
恍惚间,她听见了一声哨音。
‘去死’——哨音的指令。
殿中的异香,越来越浓厚。
她失神盯着黑蝶聚成的黑影上,盯着黑影上的双虚空的眼睛。
这熟悉的哨音,让她本能的想要诚服,好像是灵魂深处的一种烙印。
罗殷耳朵轰鸣,被她遗忘的痛苦朝她涌来,在快要靠进她的时候......
“啪!”哨子被一柄剑砍断。
那是钟沔从尸体旁,拿起的无主剑。
一阵风起,黑蝶散去。
孔雀羽扇挡在罗殷面前,刚缓过神,就听见轩辕澹止开口:“那些记忆,已不再属于你了,小罗姑娘。”
“啊?”罗殷有些不明所以。
轩辕澹止轻轻一笑,没有再说。
凌风看着碎掉的哨子,目光冰冷,只差一点.......就可以杀死她了。
“啪!”
一双靴子,踩了上去。
钟沔拔起了剑,剑锋冷漠的略过凌风,没有停留,而是,快速投身进来与黑蝶的较量中。
他的剑,挥的很快,像是发泄,却很冷静。
他的身影寂寥,十分的锋利,十分的决绝。
像是从雪里出来,很冷,很麻木。在乌黑的蝶群中,显得格外的白。
贺晓烟收回余光,手中的鞭子没有了先前的果断,隐隐的被钟沔牵引。
师兄......
“各弟子听令,四方走位,起护灵阵!”紫须正色喊道。
“是!”
“是!”
......
凌乱的殿内,盖出了雷霆般的附和声。
鹤末望着被黑蝶堵死的殿门,脸色一沉,愤愤睨了紫须,别无选择的他走向西位,守白虎。
钟沔飞身向西,守玄武。
南有贺晓烟,守朱雀。
紫须则主东方,镇青龙位。
余下天衡宗各弟子随之井然有序的给占其位,分守四方。
“起!”紫须一声令下。
全体发力。
一时间,四方位瞬起青,赤,白,黑四团气。
阵法中央射出夺目黄光,疯狂往四周扩散,凝结成金色的屏障。
黑蝶毫无保留的径直撞上,光芒四溅,化成了一堆黑灰,弥漫着焦味。
凌风丝毫不在意,目光闪过嘲弄,欣赏似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还没等众人雀跃,黑灰又化成了黑蝶,来回往复,却不见消散......
“这些黑蝶,到底是什么来头,打也打不死,烧也烧不掉?”罗殷望着殿中在和黑蝶苦苦斡旋的众人,担忧道。
轩辕澹止视线定在凌风还在滴血地窟窿上,平静道:“因为那是恨!”
所以剑劈不死,火烧不灭......
“但您肯定有办法,对吧?妖王陛下。”
“没有。”轩辕澹止淡淡开口。
罗殷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的目光来回看着轩辕澹止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他到底是那里来的底气......
“她的恨意比我想得要深,深到源源不断。”
源源不断到,滋养出了这满殿索命的黑蝶,不死不休。
罗殷深吸了口气道:“难道我们只能被困死在这里嘛?”
轩辕澹止扫了眼逐渐体力体力不支的小弟子,补充道:“我们会被耗死,和她一起玉石俱焚。”
只要恨意不灭,黑蝶就不会断绝,可人会力竭。
罗殷不禁回过头,往殿外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面黑蝶织成的黑墙,在颤颤抖动。
殿外,妖众们也为这黑蝶墙发愁。
“容溪尊者,这些蝴蝶烧不死!”用妖力喷火的烈焰鸟妖气喘吁吁道。
容溪目光一凝,冷冷道:“那就给我加大火!王上还在里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都难辞其咎!”
“是!”
雄雄的红焰又猛烈了许多,不停息的灼烤着这面墙,浓厚的黑烟萦绕在四周,带着刺鼻的血腥味的黑粉,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可黑蝶墙却仍不变,依旧是那么黑,那么密不通风,把人全都困在里面。
进不去,出不来。
容溪定定凝视着面前的黑蝶墙,面色十分难看,隐隐藏着不安。
罗殷收回目光,心中有了计较。
她还要去找轩,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那我把她杀了,恨是不是就会散了。”她认真道。
轩辕澹止用羽扇拦下了握剑的罗殷,定定道:“小罗姑娘,你要是这么做,我们只会死的更快。”
她的恨意不会随死亡消失,只会加深!
“那到底怎么办?”罗殷挫败的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凌风。
此时的凌风也适逢抬眼,冰冷的目光也锁在罗殷身上,然后,笑了起来。
在狰狞的面容下,露出了,可怖,无情,胜利的微笑。
“是啊,该怎么办才好。”轩辕澹止重复道了声。
他湛蓝睿智的眼眸间,难得露出了一丝困惑。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这样死局又该怎么解呢。
......
“够了!真的是够了!”
徐鸷清嘶声喊道。
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他,发出了声音。
众目睽睽下,徐鸷清站了起来,脸苍白,眼猩红,凝固的血迹也逼走了所有的贵气。
他的身上压着郁气,冰冷的,未能瞑目的尸体在他的脚下。
“你到底想要报复什么!”徐鸷清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死了,你才会开心嘛!”他的眼定在凌风错愕的眼上。
“父亲到死......”徐鸷清紧攥着手,“到死都要维护你!”
“凭什么!这样的你!凭什么值得他的维护!”
“你的爱而不得!就要让所有人陪葬!太残忍了!”
徐鸷清停在凌风面前,扎心道:“怪不得,那人......不爱你!”
凌风瞳孔猛缩,什么东西连带着也被狠狠的震碎了。
是她,逼走了,那个人吗?
徐鸷清俯下了身子,双膝跪地,悲伤得伸出手,停在了凌风还在怔神的眼睛上,“如果,你的眼睛能看一眼父亲,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苦泪。
徐鸷清曾经一直以为,他的父母是因为相爱才生下了他,这么多年,他都在想要是母亲没有生病,要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陷入了沉默,陷在了锦衣少年颤动的背脊上。
“收手吧......母亲。”哀求的泪珠扑在凌风的手上,灼烧难耐。
她望着跪伏在她面前的少年,目光动容。
鸷儿叫母亲了,她的鸷儿叫母亲了。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恨了一个人十多年。
片刻的失神中,凌风鬼使神差的伸手覆在了徐鸷清的头顶,脸色温柔,恍惚。
她真的错了嘛!
蓦地,凌风的面孔开始扭曲,杀死了眼中微弱不堪的温柔。
不!
徐鸷清头顶上的手指,开始变尖,变利,变得凶残可怖。
轩辕澹止洞察了那凌人的杀机,扬起孔雀羽扇,打出了一道疾风,护住了徐鸷清。
锦衣少年震惊的起身,望着那断掉的残掌,凄冷一笑。
他还是太高看了自己,自己算什么,算什么......
罗殷轻叹一口气,拉住了徐鸷清的袖口,把他往自己这么扯了过来。
徐鸷清的目光还在余震,抖出了细碎的伤心。
罗殷松开手,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一粒糖果。
这是轩走的时候留给她的,她根本不舍得吃,但是看眼前的人表情这么苦,她也没有法子。
“喏。”罗殷摊开手里的糖。
徐鸷清怔怔地望着这块糖,视线生了一层水雾:“仙子......姐姐!”
罗殷面色一红,对于这个称呼,下意识里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特别是被刚见过的陌生男子这么喊。
徐鸷清苦涩的笑了笑,迟迟不接下糖,只是凝视着罗殷,用一种许久不见,强装镇定的眷恋目光望着她。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么狼狈。
罗殷不解得别开眼睛。
这一别,就不小心对上了身后的湛蓝眼眸,不禁心头一紧,胡乱把糖塞进徐鸷清的怀里。
心虚似地走到轩辕澹止的身边,小声道:“别误会,他太可怜了。”
轩辕澹止淡淡一笑:“小罗姑娘,不用紧张,吾看得很清楚,轩也不糊涂。”
罗殷这才松了口气,她可是准新娘,可不能让未来的家人误会。
忽然,她的目光被轩辕澹止手中的孔雀羽扇吸引。
它在发光。
在扇面褶皱里面,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轩辕澹止眉头轻蹙,蓝色的眸珠被光圈照射着闪闪发亮,他适时得松开了手。
孔雀羽扇飞了出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扇下不断加深的光,吸引了过去。
紫须失神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