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誓言
“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里面没有一点感情。
就像一把用感情磨快的利刃，生生地扎进轩的胸口，沿着那道剑伤。
轩脸上的希翼碎了，连同眼中的光一起刺破了，他的神情在昏暗的角落中，晦明不清。
突然他目光一合，所有涌动的情绪，全都被他关进了黑暗里，就如同现在，被丢进黑暗中的他一样。
蓦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从轩身上散开，淋淋的鲜血，从那道绝情的剑伤中流了出来。殷红的血色，似乎同人血没有什么差别。
走廊中，空气沉寂了许久，钟沔深深吸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师姐。”
他的神色又回归了平常，冷峻。
罗殷没有说话，神情漠然，侧身越过了钟沔，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剩下的碎片，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流苏。”
钟沔神色惊变，师姐是如何知道碎片的下落的!
师伯或许也会传信给师姐，要师姐回山。可定是不会，将碎片的下落告诉师姐，因为以师姐的性格，她定是会去寻的。
如若不是师伯，山上还有谁能知道呢，莫不是……
钟沔目光一凝，难道，是师尊!如果是师尊，可他为何要让师姐泡绝尘水，断情绝爱呢!
还没等他否认，这个荒谬的想法，脑子里就闪过一层记忆。
修行时，他有幸观了眼，师尊的璇法策，那上面秘法无数，而这绝尘水也在上面有所记载。
而这璇法策，所记载的都是世间少之又少，玄之又玄的秘法。
他目光微颤，身形有些踉跄，他攥紧拳头，定定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脸色沉重。
贺晓烟出来，看见钟沔的神情，脚步一顿，不敢再走一步。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的喊了声：“师兄。”
钟沔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才道：“帮师姐，收拾伤势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钟沔的声音很平静，刻意得听不出一点波澜。
他目光灼灼，里面似乎在燃烧着一种焦躁，和一些别的。
贺晓烟看不懂，他脸上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可那双眸子却并不平静，不停地在翻滚着交杂不清得情绪。
贺晓烟呼吸一凝，慌乱的错开了他的视线，此时的师兄，让她有些陌生。
钟沔静静望着贺晓烟，苦笑了一下，眼中的情绪淡了。
如果说，世上有人能伤罗殷至此，那人一定是他的师尊，凌风上君。
因为，师姐不能反抗，只能受着，哪怕是挖心。
贺晓烟踌躇了一番，咬牙道：“师姐的心脏被挖掉了，伤口上已经生了心肉。”
她起了当时的香气，话音顿了顿，缓缓又道：“上面，有一种山茶香，和凌风上君的气息很相似，师兄，师姐时不是被......”
钟沔眸子一冷，呵斥道：“贺师妹，注意你的言辞。”
蓦地，贺晓烟的心头骤紧，把下面的话给硬咽了下去。
她咬了咬唇，更加不敢去看钟沔了，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十分难看。
钟沔只能叹一口气，正色道：“贺师妹，现在你就回山吧。”
贺晓烟大惊：“师兄，我知道我言行有失，可是，能不能再給一次机会，别赶我走！我......我可以改，以后我不再乱说话了。”
说着，贺晓烟一边眼眶中泛起了泪花，一边紧紧的扯住钟沔的袖子，又哀声唤了声：“师兄。”
钟沔眉头一紧，有些不知所措：“贺师妹，你误会了。”
贺晓烟动作一顿，抬起了那双被泪水打湿得大眼睛，直瞪瞪地望着钟沔，神色有些恍惚。
钟沔清咳一声，慢慢扯回他的袖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些，才道：“贺师妹，郯城路远，时间太紧，我一人会快些。你回宗门可以帮我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知紫须师伯。”
贺晓烟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钟沔微微一笑：“多谢。”
贺晓烟勉强挤出了一道笑，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迟疑道：“师兄一路保重。”
钟沔颔首：“贺师妹，一路平安。”
贺晓烟重重地点下了头，干涩地笑了笑，眼中满是不舍。
今日过后，他和她之间，似乎真的只能是师兄妹了。
罗殷谁也没有招呼，一路向南，出了云霄楼，直奔流苏方向而出。
她原本想御剑飞行，可身子伤到了些根本，还没有恢复，所以她综合考量，罗殷打算暂时步行。
雪鹰一直跟在罗殷的身后，时不时的回头看着什么。
罗殷停下了脚步，雪鹰心虚地飞向一边，她一把拉住了它的脚，扫了眼它，就直勾勾地盯着树后，露出的青色衣角：“出来！”
一秒后，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抱着一个鼓囊囊地黑色大包裹，低头走了出来。
罗殷目光微凝，瞬间抬手，化出素剑，直指眼前的青衣男子，语气冰冷：“你什么时候来的。”
轩不安地抱紧了包裹，这里面都是云霄楼中，掌柜和杨浦他们给他和罗殷送的礼物。
他紧抿着唇，上前了一步，期待的望前递了递包裹。想说什么，却被她冰冷的目光慑住，又把包裹抱回，轻轻回应：“刚刚。”
罗殷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包裹，漠然道：“看来你还是想死在我手里！”
话闭，罗殷单手结印，催动剑诀，数万道金光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的脸色在金光之下，更显惨白，额间沁出了不少汗。
轩痛心道：“你的身体！”
罗殷冷声讥讽：“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罗殷一剑刺出，携着万丈光芒，破除了呼啸的风，直逼轩而去。
轩竟是一动不动，目光穿过漫天金光，定定地落在罗殷的身上，视线中的无限温柔凝成了潭泉水，温润无声。
罗殷目光微闪，眉头半蹙。
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霸道的剑风荡开了他的发髻，一时间，青丝尽落，风华聚散，那眼眸间的柔情，却依旧还在，不减反增。
他满身狼狈，斑驳的血痕划破了他的青袍，也划伤了他的脸。
怀里的包裹，却是纹丝不坏，被他稳稳的护住。
轩半挺起身子，含着笑，静静地又望向对面的红衣女子，一语不发。
仅仅几眼，突然，他身子踉跄的晃动了几下，唇角流出一抹黑红的血，污了嘴角那道柔情的笑。
在女子诧异的目光中，轩如被横腰断的竹杆般，簌簌地往后栽倒，尘土扑溅，蒙在了笑上。
罗殷的视线，在他倒下的瞬间，忽然一僵。白苍的脸上，赫然，流出两行清泪，破开了这一直冷硬的面容。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手心一软，那柄粘上鲜血的剑，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知为何，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向，此时躺在地上满身狼狈的男子。
罗殷身体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唤醒，隐藏在身体各处的熟悉感，被刺眼的鲜血，洗刷了出来。
无形中，一根细小的牵引，在他们之间又连接起来，有一颗投湖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波澜。
她木然地望着他的眼睛，那里虽然有些模糊，可仍然可以看出一个人影。
是她，还有她不知所措的神情。
罗殷呆呆的坐了下来，又呆呆的望着他，指尖颤了颤。
眼中的泪，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泪了出来，打在了他满是血的脸上。
她麻木地留着泪，明明是她的泪，可是，却十分陌生，胸口空空荡荡。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好像都有眼前这个男子，可是，她怎么也抓不到。
罗殷痛苦地捂住胸口，那里一片死寂。
忽然，脸上一凉，罗殷错愕的望着那带血的指尖，轻轻的划过她的脸，帮她抹平泪水：“别......哭，罗殷，轩不疼。”
“为什么，为什么。”
这句话，到底是问谁的，罗殷不知道。
在轩正想开口时，大股的血从牙齿中流出，他心脏中的那半颗红石头，赫然，裂出了一条巨缝，不少妖力趁机涌出。
他死死咽下了口中的鲜血，勉强一笑：“说过，要陪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