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复来时路
“先……先生，我……我还没吃饱，刚才下山费了不少力气，可以再分我一些食吗？”
一番狼吞虎咽，把手上那块烤成焦炭的番薯皮刮得不能再刮之后，张梁意犹未尽地看着周凡旁边剩下的半袋玉米和番薯，忍不住流着口水问道。
听到这话，边上张角和张宝也都转过头来，向着剩下的那半袋玉米和半袋番薯看去。
食髓知味。
品尝过玉米和香甜和番薯的软糯滋味过后。
他们身上带着的那些干巴巴、硬邦邦的干粮，顿时也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拿去吧拿去吧，大家一起分了。”
周凡毫不在意，下意识地将袋子推了出去。
这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能与人一起分享，他自然不会吝啬。
更何况，张角三兄弟从山上背了自己一路。
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三人的这点请求。
“等等！”
“这是张角三兄弟，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望着自己手上被吃了半的玉米棒子，周凡脑海中闪过一阵激灵，猛地想起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
如果……
如果真的是自己穿越了。
那么面前的这几个玉米和番薯，将会提前一千多年的时间，来到中国！
不仅如此，面前的玉米和番薯，还不是早期传入中国时候的玉米和番薯。
而是经过了现代农业科技的不断改良和筛选后，保留下来的优质品种！
提前一千年，提前一千年！
这就意味着，华夏神州的这片土地，将能够产出无数的粮食。
让整个国家的人，都能够多吃几口饭。
此时此刻，张梁张宝惬意地守在火边，熟练地扒开火堆。
从袋子中捡出玉米和番薯，丢了进去。
“快停下！”
“不能再烤了！”
周凡大喊一声，发了疯地抡起手中藜杖，将刚刚掉入火堆中的玉米和番薯，赶忙挑飞出去。
接着，周凡撑起藜杖往旁边跳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玉米和番薯。
三月初春，天气有些冷，焦黄的玉米包握在手心，格外的温暖。
周凡的心却是忽然又凉了几度。
“滋啦”一声，撕开玉米的外壳，里面的玉米粒，仍旧是冰冰凉凉的。
火焰烤焦了它的外壳，却还没有来得及，将热量传导至玉米粒上。
接着，周凡又检查了番薯。
这个水含量充足的，沉甸甸的实心的家伙。
在火堆旁边掠过一圈，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上伤害。
身上最严重的损伤，还是周凡用藜杖挑它的时候，擦破了一块皮。
见状，周凡稍微松了一口气。
“南华先生，方才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冒犯了先生，孟凌在此想先向先生赔罪。”
（张角字，一说孟棱，一说孟凌）
望着面前周凡言而无信，一反常态的表现，张角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还急忙拱手作揖，向周凡赔罪问好。
张角看不透周凡。
他走南闯北，见过芸芸众生相。
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唯独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像周凡这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医者不能自医。
他多次走访民间，经过疫病区，不慎感染风寒，便知自己时日无多。
撒谎欺骗张梁和张宝，说这病完全能扛过去，是不想他两人为自己伤心，外加带着几分听天由命的侥幸。
先不说周凡赠送神药之恩，救他于水火，让他不能对周凡造次。
光是周凡自报名号的时候，提起的“南华”二字。
就让张角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仙人传说。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他高烧严重，脑子昏昏沉沉，不曾多想。
现在高烧退去，状态好转，张角才猛然回过神来。
南华、南华。
除了传说中的南华老仙，谁人还能有此名号？
“我来为先生代劳！”
话音落下，张角急忙起身，将周凡刚刚挑离火堆的，散落到远处，周凡够不着的地方的玉米和番薯，给一个个捡了回来。
整整齐齐，挨个排列在周凡面前。
周凡挨个检查，剩下的这些玉米和番薯都没有什么大碍。
至此，周凡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南华先生，适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受张角影响，张梁张宝虽不知何故，还是一同向周凡赔罪。
“不怪你们，是我糊涂了……还有……我不叫南华，我叫周凡。”
周凡抬头望了望远方陌生的天际，望着不远处的山峰上，那几棵盛开着的泡桐花，眼神中满是迷惘。
此时此刻，周凡也回过了神。
泡桐树，中国本土植物，花期是三月到四月。
听张角说，今天是三月初四，正好是在泡桐的花期。
但是他从学校离开的时间，明明是六月份！
这个时间，野外的泡桐树，不可能开花……
西南地方六月份的天气，也绝对不可能这样冷……
尽管还不愿意去承认，可是周凡心中清楚，穿越的那个人，恐怕是他。
而不是张角三兄弟。
周凡从来没有做好过穿越的准备。
他在学校时候的理想，不过是完成支教过后，考上老家的公务员。
然后安安稳稳过一生。
“这些要留下来做种子……这些要留下来做种子……”
周凡低着头，将面前的玉米和番薯捡回背包，口中不停地呢喃着。
作为一个普通的南华大学生，周凡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一不精通历史，二不能手搓TNT，三没有远大抱负。
孤身身来到东汉这种乱世，没有身份，没有资源……
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将自己带来的玉米和番薯催芽，然后种在土里。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周凡突然发了疯一样地站起来，用藜杖支撑着身体，转身向下山时候的方向艰难走去。
在三国时期传播玉米和番薯，这件事很伟大，也很有意义。
可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虽然历史不好，可他也知道，东汉末年，群雄四千。
生民百余一，千里无鸡鸣。
这是三国后期的写照。
他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去。
如果还可以有的选，周凡只想回到现代世界，继续支教，然后看看能不能考上公务员。
“南……周凡先生，让我等背你！”
见周凡要回去，张角三兄弟也是赶忙上前，将人背起。
沿着下山时候的方向和道路，一路走进深山。
然而，就在三人轮流背着周凡，好不容易来到道观门口。
将周凡放在地上的时候。
一阵山风吹过。
面前庄严宏伟的道观，竟是须臾消散，如烟云幻灭。
再也不复踪迹。
“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凡手上藜杖“嘭”地一声落地，目光痴呆地看着眼前的玄幻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