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旁观
地面，提露密努斯魔力结晶矿顶部。
2号下井口正在冒烟。
李鸣和维姬看着那从矿坑底部缓缓升高的烟尘，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双手抱胸。
女天人下去的时间太久了，如果真像她说的只要一瞬间，那她下去之后，过几秒钟就应该出来了。
她下去后，2号下井口就开始冒烟。
一开始是灰尘，过了半分钟就变成了真正的烟雾。
水蒸气在蒸腾。
然后现在？那些烟有一部分反之朝着下井口涌回去了。
这说明那地下空间的气压变弱了，至少低于外部大气压。但为什么？李鸣没想明白。
阳光正在从提露密努斯矿坑的另一头升起来，五点到六点，艾瑟拉世界的太阳完全升起来也就是这个时间。
李鸣对着阳光深吸了口气，还是双手抱胸。
他无事可做。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空气闻起来是什么感觉，因此转头问维姬：
“什么感觉？”
李鸣假装呼吸的动作和人类基本一致。胸腔扩张，头颅后仰。
维姬猜到他在问气味，这大概和“嗅蛋白”有关。
维姬想了想，说：
“凉凉的，闻起来有点疼。”
维姬露出笑容：
“太阳就要出来了，空气正在脱水。”
维姬用了一些高级词汇，但是李鸣并不在乎。
他不知是否该称赞她竟然能听懂自己这没头没尾的话，便回了个：“哦”。
维姬对这个“哦”，似乎不大满意。
她在李鸣身边跺了跺脚。
地面传来了微弱的震动。
李鸣仍然是双手抱胸，看着提露密努斯矿坑远处。
他倒是不知道维姬居然会跺脚，维姬在李鸣心里是个很严肃的人，带点小腹黑。她居然会跺脚。
李鸣转头看向维姬，维姬也看着李鸣。
她眉头紧皱。
两人同时察觉到了这震颤的异常，他们心有灵犀的看向地面。
李鸣蹲下，伸手贴在土地上。
源源不断的震动正在从地下传来，震波在地下高速移动，碰撞。
这是女天人和艾尔温的战斗余波。
战斗果然没有在一瞬间解决。
他们并没有掩饰自己在地下造成的破坏，交锋时造成的动静被地下空腔释放到四面八方，不止是被李鸣察觉到，这些震动就像地震一样，最终会将提露密努斯的每一个人，每一只鸡鸭或牲口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
在提露密努斯矿坑边缘，李鸣对这种感受尤为清晰。
忽然振波停顿了一下，然后暴力的撞上了地下空间左侧的墙壁，并迅速向着一个方向发出笔直的，连续而高频的颤抖。
有什么东西正紧贴着那附在墙壁的根脉划过。
震感以超音速从李鸣脚下移动到2号下井口正下方右侧130米，然后猝然间左移，往2号下井口去。
在李鸣仍未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时候，一道数米粗的紫色光柱忽然间击破大气，从笔直的2号下井口井道之中射了出来！
空气被电离，雷鸣敲打着天空，猝不及防的轰散了云霞。
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放鞭炮一般在提露密努斯矿坑之中回鸣，维姬以最快的速度侧头捂住耳朵，李鸣则紧急调整着焦距，试图看清紫色光柱之中是否有什么飞出来。
什么也看不见。紫色光柱亮度太高。
音浪推动着空气，正在以疯狂的速度向地面涌来，李鸣在最后一秒升起了土墙。
在掩体后静待声浪从土墙外表面刮过之后，李鸣来不及撤下土墙，抓起维姬移动位置。
在土墙旁边，提露密努斯矿坑右侧的山体正像雪崩一般坍塌。
李鸣静静的望着，放下维姬，任由长袍在无法平静的风儿中发抖。
那些悬挂在铜矿外壁的脚手架和滑索轨道跟着移动的锚点变了形，距离太远，率先从脚手架上掉落的铁锹和手推车在李鸣这个距离看起来就像慢动作。
重力和空气共同摆弄着从山体掉落的石块以及杂物。
小的物体更难受到风的影响，它们轻易穿过了山体崩溃的扬尘。
大的物体被乱流吹向其他方向，慢慢被山体的扬尘追上。
山体先是被自己身体中更脆弱的结构分解，但显然地下空间的崩塌更快。
山体滑坡的过程刚刚开始，提露密努斯矿坑右侧的结构就开始往地下沉没了。
提露密努斯矿坑的人类工事无法在地下挖掘出足以容纳整个山体的空间，这些石头一定是在往那个装满魔力结晶制造机的地下空间砸。
那些悬浮在地下空间里的金色圆弧阵列非常脆弱，一砸就碎。
李鸣站在矿坑边什么也做不了，他咬紧牙关，不断在路边徘徊。
这时，维姬忽然扯了扯李鸣的袖子。
她指着那之间被轰散的云朵的位置。
李鸣跟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左眼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他用右眼调整焦距后能很明显的看见天空中有两个人正在纠缠打斗。
长着翅膀的显然是女天人。
另一个人穿着一身白绿色的盔甲，身躯在橙黄色的日光中时不时亮的像一个大号灯泡，不用猜李鸣也知道，他是艾尔温，艾琳德拉的叔叔。
战斗不止不像女天人说的那么轻松，而且还可能会输。
女天人脸上全是血。
她张开双翼，忽然朝着地面扑打了一下。
艾尔温被她趁机蹬了一脚。
他的初速瞬间就突破了音障，就在李鸣以为他就要这么砸进地面的时候，地面之下再次传来了震动。
一根金黄色的藤蔓从地下伸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顶端生长出一个小小的树冠——就像一朵拉长的西兰花。
它的树冠在空中迅速分型，扩展。
一个零重力场瞬间成型，矿渣，数不清的灰尘被重力场从地面拉了起来，艾尔温的身躯沉进重力场之中，速度减缓到零。
他双臂舒展，扭头忽然看向李鸣的方向。
两者之间相距数百米远，艾尔温瞬间便发现了这里唯二的活物。
他的脸上带着显然的困惑。
他不认得维姬，但认得李鸣。
一根金色的箭矢在他身前成型，箭头的形状和李鸣后脑上的一模一样。
李鸣不禁感到后脑一凉。
就在艾尔温转头看着李鸣的这一瞬间，女天人忽然将自己传送进了他的重力场里。
她没有继续用魔法，而是在零重力场内行使着肉眼可见的肢体暴力。
她按着艾尔温的手就把金色箭矢往他胸口按。
两人在重力场里滚了一圈，双方高度下降了几十米。
李鸣仍然能看见他们在空中缠斗。
重力场破碎了。艾尔温的力气没有女天人大，她最终把那金色箭矢捅进了艾尔温胸口。
在他们掉入李鸣的视线以下之前，女天人的双眼像是星星一般闪烁出了紫色的光芒。
李鸣看见艾尔温痛苦的向着女天人的胸口伸出手——生与死此刻被刻意的切断了和李鸣的联系，艾尔温痛苦的表情就是李鸣最后看见的东西。
很快，远处的地面传来了爆炸的响声，和冲击波吹来的浮尘。
太阳出来了，在沙尘暴一般的黄色烟尘之中，李鸣朝着杀人现场走了过去。
他们距离李鸣不远。
就在原本提露密努斯矿坑的奴隶营旁边。
奴隶营被炸飞了，一个操场大的，滚烫的陨石坑出现在了李鸣眼前。
那从地下生长而出的藤蔓化作的金色巨树有着柳条一般脆弱的枝丫，它正在风中迎风飘展。
根脉旁边，女天人跪在一滩焦黑的肉碳上，双眼紧闭。
她听到李鸣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抹了脸上的一滩血，稳稳的站起来，还像是之前一样：
“提露密努斯魔力结晶矿是我们的了。虽然有一点小意外？”
她的注意力更多在李鸣肩上的小挎包身上。
李鸣的注意力则更多在女天人的眼睛上。
这一战女天人并非没有支付代价，她完美的紫色眼睛烧蚀般剥落了半圈紫色，露出了下面的蓝色虹膜。
她说的很对，任务出了点儿小意外，但是总之是达成了。
李鸣放任女天人把挎包从自己肩上扯过去，来到那从地下破土而出的金色藤蔓撑开的裂缝旁往下看。
裂缝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李鸣知道魔力结晶制造机就在下面。
李鸣回过头，维姬正在等他下一步的指示，女天人眼睛不太舒服，正在疯狂朝着太阳抛媚眼。
李鸣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高兴了。
于是乎，他渴望已久的解脱，那个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春暖花开之地，伴随着一种强烈的喜悦出现在他的心中。
李鸣走过去，猛地拍了拍女天人的肩膀，情不自禁：
“妈的！干得真他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