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重生
重生随时都可以进行，没有任何副作用，记忆完全保留。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相当不公平。
精灵为“朋友”匹配与他们的困境相称的帮助，李鸣重生的肉体将用精灵的技术重写DNA，他们将尽可能的保留李鸣的施法能力。
这本质上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傲慢。
帮助是互相的，而精灵从不会从“朋友”那边获取什么。
他们掌握帮助的尺度和理由，比起帮助，这更像施舍。
重生最终定为后天开始。
这是李鸣的决定，李鸣这么做是为了报复艾琳德拉，谁让她在C城的时候故意让李鸣等了两天呢？
第二长老建议李鸣这两天和艾琳德拉多交流交流，她拥有足够的知识，但缺乏对抗压力的经历。李鸣这个外来世界的人又和她关系不错，正好可以做她的陪练。
李鸣相当尊敬第二长老，但艾琳德拉才不想和李鸣说话。
她解决完李鸣的毛病后就要回家，第二长老让李鸣追上去安慰她，李鸣便带着维姬跟着她追到了她家附近。
她的父母是两个慈祥的精灵，他们很高兴有外来的客人做客，于是让艾琳德拉去帮李鸣倒茶。
精灵崇拜长者或是有威望的长辈。
艾琳德拉上一秒还挎着个脸，听到父母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去给李鸣倒了茶。
维姬在艾琳德拉眼中和土豆差不多，但她的父母却很喜欢她。
他们给维姬倒了茶，问问她的生平。
当听到维姬说自己曾经是个奴隶时，夫妻俩人露出回忆的神色。
他们大概一千年前外出去龙族那边执行过一次任务，那是人类的黑暗时代。
人类的魔法师还有几个家族掌握神话时代的技术，他们比现在更张狂，甚至敢对真龙发动战争。
底层人民过得和畜生没有两样。
在夫妻二人眼中，那时候的人类就像某种苦命的小动物一样。看起来有点脑子，不多。
他们尊重人类的自然规律，见多了死亡便不再心生悲怜，但有时，他们还是会被一些特别的个体引起好奇。
他们还记得一个叫特鲁达·林赛的人类男孩。
夫妻二人不忍他在回家的路上饿死，带他来了中央树庭。
他是个勇敢的男孩，人类年岁的成年后便离开了中央树庭，说要改变自己族人的命运。
艾琳德拉也没听自己父母讲过这个故事，她质问父母为什么以前不跟她讲。
她不应该细聊这个话题，她马上被自己父母揭了老底。
夫妻二人跟李鸣讲起她婴儿时期做过的蠢事。
那时候她大概20多岁，愤世妒俗，总是抱怨为什么自己的右眼要比其他族人淡那么一丁点。
李鸣看向艾琳德拉，他完全看不出来她瞳色有不一致的地方。
她的父母接着说：
“她曾经还很担心自己的毛孔里会钻进去虫子，晚上睡不着觉。”
维姬老实的吃着瓜，李鸣问：
“虫子？我还以为你们没有毛孔。”
“看不出来吗？当然也有。越老退化的越多罢了。虫子没法在我们的皮肤上生存，随着老去渐渐少了。我们的视力比大多数种族要好。那些虫子，现在维姬的脸上就有很多。空气里也到处都是。它们无害，但艾琳德拉小时候就是特别害怕那些虫子，她每天都要把自己洗40多遍，有时候把脸搓的破皮了，还会哭着说……”
艾琳德拉耳朵红到脖子根，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拎着李鸣走了出去。
李鸣心想这下真是戳到艾琳德拉痛处了，不由得嘲讽道：
“你都一百多岁了还害羞这些？”
艾琳德拉语气冷冰冰的，但是红红的脸让她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一个骷髅头没脸没皮当然不在乎！你要看什么有趣的地方吗？我带你去！”
李鸣并不想看什么有趣的地方，他还等着后天治病。
不过艾琳德拉铁了心要让他从自己父母身边走开了，她转动头颅，正在寻找那个“有趣”的地方。
李鸣无奈的抬头看向中央树庭宽阔的树顶。
比起让艾琳德拉替他选，他还是希望能自己做决定：
“去下面吧。你家住的这么高，我们可以慢慢走，把时间浪费到晚上，然后再走回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艾琳德拉听都没听。
她带着李鸣直接跳了下去。
这个高度李鸣不用魔法会直接摔死，就算要用出魔法，他也必须在离地50米之前启动涡扇发动机。
他知道艾琳德拉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弄死自己，从第三枝落下去做自由落体的时候，李鸣的骷髅脸相当平静。
但是艾琳德拉一直没有动静。
快要落到地面时，她向着地面伸出手，身体突然悬停在了空中。
空气被蛮横的压缩，转化为乡下的冲击力。
风浪向四周扩散，李鸣连忙从她的手里挣脱出去，跳到地面，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松软的土壤踩着很舒服。
抬头看只能看到森林的树冠层，完全看不到中央树庭在哪儿了。
“中央树庭根部是什么样的？带我去看看吧。”
“我来做决定。”
“好好好，你来做决定。但是世界上最好的精灵女士，也请考虑考虑，带这个可怜的亡灵生物去中央树庭的下面见见世面吧~毕竟你不会想看看这么大一棵树怎么立起来的吗？实话实说我非常想。那下面是不是有个超大型重力法阵？”
李鸣油腻的话语怎么可能糊弄的了艾琳德拉呢？
不过，他是不是真心求她并不重要，事实就是李鸣放下身段求她了。
感觉还是有点小爽——实际上是非常爽。
艾琳德拉抖了抖粉红色的耳朵，带着李鸣往前面走了过去。
两人聊起各种各样的事。李鸣还是用那三板斧，未来准备干嘛？有什么好工作？
精灵不需要工作，艾琳德拉耐心给李鸣解释，他们接受的任务是主动承接的。
精灵不让这个2263精灵的小社会完全自动化的唯一因由是他们还需要一些事可做。
不过，精灵并非完全自由。
他们也有一个必须要执行的任务，那就是生孩子。
这是精灵的社会的文化共识。
每个成年精灵必须要在20年之内找到伴侣，50年是底线，超过这个时间，族群就会自动为他们匹配私会条件。
艾琳德拉偷偷的给李鸣说可怕的事：他们的生育率在过去两百年的统计中创下了历史新低。
李鸣开玩笑道；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艾琳德拉深表认同。
中央树庭的根部是一堵看不到有多高的墙。
粗大的树根如同巨人扎根在地上的肢体，在根脉附近创造出一个盘根错节的凹地。仰头是看不到底的，李鸣选择往下看。
凹地之中悬浮着彩色的夜间植物。
这些奇妙的生灵为了吸引猎物在黑暗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凹地之中还散落着精灵以前留下的元素池。
就像露维娅格铜矿悬浮金色圆弧之中的魔力海浪。
魔力如水一般形成水洼，在凹地各处发出明亮的蓝光。
这是一个古老的宫殿，是被过去的精灵放弃的设施。
它是有机的，因此直到现在都有一部分装置在自动运行。
艾琳德拉蹲在魔力水坑边，白皙的臂膀在里面搅了搅：
“传说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也使用魔力这种技术。”
“你们不是艾瑟拉世界本土的精灵吗？”
李鸣惊恐的看着艾琳德拉。
“之前不告诉我？”
艾琳德拉皱起眉：
“之前我不想告诉你。再说了，你也没问。”
李鸣不得不对她比起大拇指：
“你牛。”
艾琳德拉不屑的挺起胸膛：
“我当然很牛！”
两人继续往中央树庭根部核心走：
“为什么你们不征服世界？”
“为什么我们要征服世界？”
“离岛均衡。”
李鸣忽然想到了这个名词。
他忘了在哪看过的了，穿越前的互联网什么都有，看见什么都不奇怪，但往往普通人没有深入研究这些碎片化理论的机会。
他说：
“战争是无法停止的，我想这是你们看不起人的关键原因。但你们不征服世界，世界就会征服你们。话说你认得回去的路吗？别走着迷路了。”
艾琳德拉露出微笑，那是嘲讽李鸣无知的表情：
“只要保持技术优势，没有谁能征服我们。而且我当然认得回去的路，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你想什么呢？”
李鸣继续说：
“这正是精灵的问题所在。你们愿意治我的病，所以我才这么真心跟你说话。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说这种废话？开玩笑！……顺便我问一下那个重生仪式真的没有副作用吗？我有点紧张。”
“没有。精灵出现致命伤也会用，紧张什么？”
“致命伤？谁能威胁到你们？”
艾琳德拉摘下一朵花，皱着眉头说：
“龙。火山口里那么多龙。”
她补充道：
“真龙。次生龙种不是威胁。”
“解释解释。”
李鸣说话含糊，不过凭借默契，艾琳德拉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没文化。次生龙种是本应该淘汰的龙蛋孵化出来的龙，都有缺陷。它们本应该被兄弟姐妹吃掉。很野蛮吧！现在的龙种好像已经孵化到第20多代了，一代不如一代，哎呀，还不如天人呢。”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龙族。”
“那当然，你知道我听见你屠龙的事迹时有多惊讶吗？”
艾琳德拉知道李鸣在库迪利亚地区的事，这只能是帕布洛给她说的。
但帕布洛不可能主动告诉她，那女人很怂。
正当李鸣想问问艾琳德拉是不是威胁过帕布洛时，一片绵长的蓝色花海吸引了李鸣空洞的目光。
金色丝线组成许多粗壮的金色柱子，悬空分布在花海正上方。
黑漆漆的背景是中央树庭根脉形成的夜空，绿色的蘑菇像星星一样点缀在天空之中。
李鸣问：
“这破地方漂亮的。”
艾琳德拉站在李鸣旁边，也看着这里。
“我小时候也这么觉得，但大家不来这里玩。”
“这儿是干嘛的？元素池？”
艾琳德拉摇了摇头：
“原本是一个因果律滞停器。”
李鸣耐心听她解释。
“第一长老认为战争威胁存在，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在本世界中除了龙族没有威胁，而且可以预见将永远保持技术优势。但谁知道哪一天界壁会破碎，然后混进来几个邪恶的异界来客呢？那是未来的威胁，根本不在我们的生命进程中。”
艾琳德拉把手里的花扔到李鸣脸上。
“比如说你！你这个邪恶的亡灵生物！你见了我的第一瞬间就在往我的心脏位置看！”
李鸣把花瓣从脸上摘下来，这次道歉倒是真心地：
“抱歉。”
“原谅你了。”
两人走到花海中间。
艾琳德拉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悬浮在空中的黄金柱是星界树的营养栓，原本会有一棵巨大的星界树在中央树庭之内成长，负责检测并筛选临近世界中星界edhel-Laegel结构区间发生的相同事件。这棵树不一定能养活，所以你看我们准备了那么多营养柱。
但最终一定会有一棵星界树长大，它会作为概率滞胀的基点，最终把捕获到的每一个和精灵有关的事件变成一棵小星界树在自己的树干上发芽，那些小小的星界树，每一株都代表着一个不存在的现实。”
看李鸣听的很认真，艾琳德拉于是高兴的继续说：
“这些事件有的是好的，当然也有的事件是坏的。我们把它们筛选了出来，自然就可以把危险扼杀在源头位置。”
李鸣不明觉厉，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厉害。”
艾琳德拉双手抱胸，微笑道：
“那是自然！”
李鸣好奇的绕着天空上的营养栓打转，艾琳德拉见李鸣那诚实的态度，说的起劲了：
“每一棵星界树都能随概率接近现实位面自发成长，当概率事件接近这个位面，并必然发生时，它们绽放并结下果实。有利的果实放进箩筐里存档，有害的就摘下来处理掉。原本有一个职位是星界树果农，我妈妈小时候申请过！”
这是艾琳德拉想要炫耀的事，她母亲小时候和因果律滞胀器有关联。但李鸣好像没听懂。
于是艾琳德拉继续说：
“那些因果滞停的有害结果……”
这时，走在前面的李鸣忽然回过头问她：
“这个项目失败了是吗？”
艾琳德拉把喉咙里的话吞下去，点头：
“当然。”
李鸣指着身前的一个地方，问：
“那这是怎么回事？”
艾琳德拉皱起眉头，走过去。
金黄色的纤维不断的从悬空的营养栓外缘剥落，一缕一缕的落到地面的蓝色小花的花瓣上。
“这正常吗？”
艾琳德拉很想嘲讽李鸣一惊一乍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她皱着眉头，说：
“看起来不太正常，也许会爆炸。我们应该立即后退并向长老报告……”
说着，李鸣又向着那蓝色的花骨朵走了一步。
艾琳德拉心想他胆子是大。
这时，从营养栓外层剥落的金色纤维忽然间更多了。
李鸣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变化，他不信邪的又往蓝色小花那边走了一步。
这一步艾琳德拉本能的拉住了他。
两人一起看着那瀑布一般漱漱落下的金色纤维，紧接着，李鸣回过头：
“卧槽！看那儿！变黄了！”
李鸣匮乏的语言能力让艾琳德拉一时间找不到他的“woc”具体指什么目标。
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当她想要冲过去看看李鸣指着的位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棵小小的，由金色纤维编织而成的小树苗，哗啦一下从蓝色小花的体内暴涨了出来！
蓝色的花瓣被爆炸性的力量击飞到空中，在空中急速衰败，一个呼吸间化为齑粉。
艾琳德拉屏住呼吸，连忙把李鸣往后面扯！
营养栓掉落金色纤维的速度同时减缓了，现在李鸣已经被拉到了安全位置，但一种恐怖的情绪却彻底闯进了艾琳德拉心中！
李鸣意识到出问题了，他不懂什么概率涨滞，但显然这个事件进程不应该和他相关。
“艾琳德拉？”
李鸣回过头。
艾琳德拉在他身旁，翡翠色的眼睛大睁着，嘴唇不自觉的微微张开。
她意识到李鸣在看她，回过神来，留下句别动便朝着星杰树苗跳了过去。
她一跳便是二十多米，跳的时候还抬头望天。
营养栓果然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加快催熟星界树苗的进度。
这件事和李鸣有关。
李鸣仔细回忆着艾琳德拉刚才说的东西，脑子里一团乱麻。
概率，因果？他不明白。
这次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他感觉自己脑子被谁揍了一拳。
艾琳德拉来到星界树幼苗旁边，手中亮起白光。
一柄银色弯刀出现在她的掌中，她举起手，回头看了李鸣一眼。
然后一下子挥了下去！
星界树苗被斩成两半，断裂的部分重新织成新的星界树幼苗的氧分，留在原地的部分又以惊人的速度重新长出新的树苗。
艾琳德拉手中再次亮出白光。
一个黑色的质点出现在她的掌中，无论是蓝色花海的蓝色光芒还是营养栓的金光都不反射那东西的纹理。
艾琳德拉耳边的头发飘动了起来，因为风正在向质点聚集。
它没有过程的瞬间扩大成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黑色圆饼，然后随着迅速增大的星界树苗匹配为篮球大小。
艾琳德拉把圆饼往星界树头顶按。
她的身前爆发出常人难以接受的强烈的白光。
半分钟后，星界树苗的根部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凹坑，而那金黄色的树苗和树叶仍然停留在空中，不紧不慢的缓缓成长。
艾琳德拉难以置信的看着树苗，倒退两步之后跑过来抓住李鸣的手，带着他往另一处地方狂奔。
李鸣没有问为什么，他不敢问。
最终艾琳德拉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安静的位置，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参照物可以让李鸣知道这是哪儿。
但看起来这儿要比那蓝色花海安全。
至少艾琳德拉这么觉得。
李鸣靠在发光植物的叶子上，背脊紧贴着叶子，身体缓缓的往下滑，最终坐到地面。
他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心情和艾琳德拉一样糟糕，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个疯子说：
“你们就随便把这么重要的装置放在下面？也没个保安守一守吗？精灵是不是都缺心眼？”
艾琳德拉急的打转，她说：
“它应该废弃了，我妈妈给我讲过它的操作规程……”
艾琳德拉无助的流下一滴泪水，她背过身擦了一下眼睛，喉咙里仿佛卡着个球：
“它没办法突破界壁，第一步就运行不了。”
“别哭了。”
“我没哭。”
“当你说你没哭的时候你就哭了。现在怎么办？”
“你去传送阵那边，就是那个湖心岛。我去把那个女孩送过来。你们离中央树庭远一点就好。这边我来想办法。”
李鸣呼出一口气，片刻之间，他重新判断了局势。
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更有效率的做法：
“她叫维姬。算了，无所谓了。那玩意儿有系统日志吗？查一下19年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许能帮你搞清楚它为什么会运行。”
李鸣低下头，把自己藏在心里的痛苦的东西一点点掏出来：
“我不想逃了。邪恶的异界来客会被处理掉对吧。我记得很清楚。”
李鸣抬起头，不稳定的魔力导致他全身冒着绿光。
他看着她，身体紧绷，那姿态告诉艾琳德拉他不想死。
但他的言语更显真诚：
“艾琳德拉，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