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王都
王都即国都，尔顿王国的国都位于露维娅格往东180公里，库迪利亚往北200公里左右。
等到维姬回库迪利亚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1036年12月，她也有可能不回去，也许那时维姬也许已经下定决心。
她走得早，走最快的路径，今年10月中旬到的国都。
她临走前赌气把库迪利亚的事交给了埃丽莎和伯爵夫人手下的执事打理，结果走到一半还是放不下心，又让手下信得过的人回库迪利亚查那边李鸣在做什么。
等她把报告写完再寄来，维姬应该都准备回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尔顿王国的国都，是个很震撼人心的地方。
它不像库迪利亚那么破，不像梅德罗斯堡垒那么偏远，不像经济城市那么新而乱。
也不像维姬幼时记忆中的家乡那么亲切。
它是个半岛，半径280公里，覆盖面积18万平方公里。
是海运枢纽，经济中心。
就算整个尔顿王国乱掉，国都也能维持自治。
它代表了尔顿王国魔法和宗教的最高权威，入城是高达数百米的城墙，骑士的魔法石像如画家精心雕琢的艺术雕塑一样守卫在长长的石拱桥两边，没有瞳孔的眼睛安静的审判着每个没有资格入城的劣等人。
连绵不绝的廊柱在清晨朦胧的海风中镇压着护城河的空气，廊柱巅峰的棱形尖顶嵌着维姬熟悉的魔力结晶，蓝色的光芒在平静的河水里闪闪发光，引导着鱼儿跟随马车浮于水面乞食。
贵妇人和大家小姐热爱施舍它们吃腻了的糕点。
一路上都是小姐们的嬉笑声，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维姬身边穿过。
运往国都的货物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昂贵的丝绸，满载到溢出的谷料和水晶玻璃，千奇百怪，且数不清的魔药。它们从入关之后就被商人骄傲的掀开遮布，展示给每个桥上的人看。
就连奴隶也一样不凡。
男的高大威猛，女的玲珑漂亮。
她们一看就是那种能在奴隶中混出头的讨厌家伙。
如果当初是她们在梅德罗斯堡垒，怕是不止能想办法找到寄宿人家工作，说不定还能勾引到一个好心的自由人，获得自由身。
维姬遮了遮自己脑袋上的头巾，她的脸似乎还残留着昔日的奴隶样。
她恨自己平时洗脸时没舍得用毛巾多擦几遍。
进入城墙，维姬拿出自己的假身份牌。
法师纹章她留给了李鸣，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也许她不在的时候他会用得到。
士兵看了看身份牌上的外貌描述，不满的用剑柄挑了一下维姬那个土不拉几的头巾：
“拿开！”
他的语气不太好。不过维姬也听惯了。
她解开头巾，一头的青丝倾泻而下，完满的脸颊和笔挺的鼻梁因清晨的冷气散发出异样红润的奇特情调。
她黑色的眼睛习惯性的注视着周围的布防，士兵的身份在她眼里并不重要。
车厢里的她显得孤傲，与李鸣如出一辙。
士兵愣了一下，在同伴的嘲笑声中结结巴巴的把身份牌递给维姬。
“——过！”
……
没了随行的女侍，车厢里的电灯就得维姬自己搬。
她先去王都分销商那边拿到了供货源的身份证明。
店主似乎没想到她是个女人，不经意间提起了约德尔的假名字，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维姬嗤之以鼻：
“没有这个人。”
维姬继而看着手里的请柬，皱眉质问：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是这一批的销量问题吗？”
店主把抽屉里的一堆请柬收回去，趴在柜台上，一脸无辜：
“是销量问题，之前你一直不来，我们只能这样写了。”
店主又悄咪咪的说：“几个大法师和大贵族都想见你。我们这生意本来就很难做了，你再不来咱们都得换他们的货！”
维姬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可以说她是从李鸣那儿学的。有什么不爽直接把人杀掉就好了。
和李鸣不同的地方是，李鸣能瞬发攻击性极强的法术弄死他看起来一切不顺眼的人，而维姬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手匕首玩得比较熟练之外她全身上下几乎没几个优点。
她不愿意去那些贵族的宴会，李鸣告诉她人情世故是浪费时间。
“那就换他们的货吧，价格翻三倍，看看你的生意做不做的下去！”
店主慌了神：
“诶！小姐！”
但维姬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只拿了一箱货进店，门外应该还堆着十多箱货才对。
这时候太阳刚刚出来，阳光照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照出来。
她的货被偷走了。
如果是李鸣的话……
维姬忍了。
她回到店里，把请柬拍在柜台上。
店主得意的看着她。
她冷冷的说：
“货还我。”
“可不是我做的。”
“我去赴会。货你送到其他申请过的店家，你们私底下有联络吧？”
维姬答应的过于痛快，以至于店主都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故意逗他玩：
“……好。”
维姬继续问：
“什么时候？我好做准备。”
店主扇了扇手：
“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虽然说是店主安排，但维姬才不会听他的。
她习惯性的出门去侦查这里的地形和安防状况，走出两个街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这么做了。
那些干不完的事，处理不完的麻烦和乱七八糟的报表，在离开李鸣后，也一并从她的世界离开了。
离开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以至于让她感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这辈子终于可以去干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维姬艰难的回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愿望，她原来一直想去咖啡厅里和自由人一起喝咖啡。
她来到王都的咖啡厅前，却没想到这里这么气派。
没有法师纹章可能会出麻烦，维姬不敢进去。
她转而去商店里转了转，出来时不知怎么的，手里带着一匹黑色的面料和一叠裁好的白纸。
在王都外环的环形花坛边有免费的长椅可以坐。
花坛下是飞驰的瀑布，从花朵构成的护栏空隙之中可以看到下层街道上时不时跑过抱着蓝图的蓝袍法师。
大人和孩子在晨光中穿梭，神态优雅，气度不凡。
维姬抱着面料和裁好的纸坐在那儿，感到自己就像一块泥坑中的顽石，还带着库迪利亚地区的泥泞。
她无法融入这里。
她以为王都足够远，可似乎李鸣的身影依然牢牢跟在她的身边。
从她在巴塔洛领地里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天，她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那时他说着什么呢？
“抓住我的手，就抓住了未来。”
在这个时候，维姬又想起了那背叛了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玛姆和托妮。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维姬成熟了许多许多。她对自己以前两个玩伴的态度自然也有改观。
现在想，当时她最讨厌的果然是玛姆。
但是硬要说的话……托妮才得是她最想杀的那个。
想着复仇的那一天，维姬不由自主的捂住嘴傻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戴着领巾的男人从她的身边经过，挡住了她的阳光。
他喷了香水，某种刺鼻的植物精油让维姬感到不太适应。
“那是塔马托亚家的纸吗？”
维姬挪了挪屁股让出空间，这男人想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受过礼仪培训，因此回答的很有礼貌：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男人用火热的目光扫过维姬，用一口熟练的本地语说：
“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的不礼貌，但如果不是鼓起勇气坐过来，我怕是再也没有勇气与你搭讪了！”
美丽的小姐——维姬有种自己被戏弄的感觉。
她皱起眉，还是决定看看他还有什么鬼话要说：
“是吗？”
男人微笑道：
“为什么不是呢？你看，法师协会就用这张纸，但他们只裁三比二的比例。”
男人看着维姬手里的纸，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些，他靠近了：
“哦？是吗？你的样式不是法师之中的任何一种，我猜这纸和神殿信徒有关。”
男人信誓旦旦的语气让维姬感到他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
就像李鸣一样。盲目的自信，而且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维姬和神殿信徒并没有什么关联，虽然埃丽莎信教，但她是绝对不信教的。
纸这么裁也只是因为李鸣喜欢用这种比例。
他说黄金分割比。
维姬不知道怎么回话，她随口从李鸣说过的话里选了一段，应付道：
“几何形状的和谐可以给人良好的心理暗喻，谢谢你的称赞。”
维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长难句，她仿佛早就听习惯了似的，很平静的等着男人回答。
但男人没办法回答。
这句话采用的词汇相当高级，起码也得是法师阶层才能接触到。
他神色慌张的说起自己开的小店，说起王国的新鲜事和那些贵族圈子里的秘闻。
维姬对此毫无兴趣，这在李鸣看来就是纯纯的垃圾信息。
不知不觉中李鸣似乎已经成了她心里的某种标准了，让人生气。
最让人生气的是，维姬自己也觉得这也是垃圾信息。
男人说了半天无非是想要展示出自己在某一方面具有的优势，借此吸引那些流落在街头的可怜女人。
这太蠢了。
会上当的奴隶一般没那个脑子活到生小孩。
维姬礼貌的从他身边离开了，她回到店铺附近的时候店主已经备好马车。
晚宴每个月都有，许多下层人挤破了头却加入不了其中任何一场。
维姬一开始分到的就是中间的档位，往来的主要是中间阶层的贵族和商人，机会多多。
店主保证明天就把货分发出去，他拜托她和那些投资电灯的大贵族好好说话。
维姬点了点头，她迟早要搞死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
维姬这辈子还没去过正经宴会，她满心期待。
那好像比咖啡厅更“自由”些。
维姬自然想不到那虽然并不是真正上流阶级的宴会，要求却和上流阶级的大宴会一样严格。
她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坐到目的地，进了宅邸后便被女仆们摆布着去沐浴更衣，别说看一眼这里的摆设和讲究了，压根儿没那个时间。
她要穿好几层衣服，亚麻做的长裙打底，过膝长袜要用金色的丝带绑在腿上。
再穿上一层衬裙在外面。
当然别忘了紧身胸衣。
穿完这些衣服，时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过了好几个小时。
要说最让维姬无法忍受的，那还是这种不把时间当时间的态度。
几个小时的时间，都够李鸣学会好几个魔法，把这些蠢材杀好几遍了。
女仆们搞不定维姬，最后只能让庄园内最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
她嗓门特别大，嚷嚷着让女仆把维姬按住，还要她再在外面穿一层衬裙。
维姬打不过她们，单对单的话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能按在地上揍，但是她们合力弄她那就没办法了。
女仆分工合作，几个按着她，几个趁机拼命打理维姬的头发。
她的头发进城前就在旅店打理过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打理一遍。
她现在真心后悔了，她以为自己会留在王都，现在看来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说不定她应该回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去。
洗澡、穿衣服、找衣服、换衣服、打理头发，甚至还要提前对着名片卡片上的描述认宴会里千奇百怪的男人。
这有什么意义？
时间从中午流失到黄昏时刻，维姬化好妆，进入宴会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她打扮的很漂亮，但表情像是生了病一样难看。
她的黑发和脸上新鲜的外貌特征在这里很少见，那主要是贝纳维德斯教宗国手下某个名不经传的附属小国的特征。
宴会里的公子哥对自己的生死敌人并不忌讳。
战争在这里是个缥缈的故事。
一个魁梧的公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他已是情场老人了，进场时便像红龙一样扫视着宴会里的女人。
维姬早就注意到了他，不知道两人是哪一个瞬间看对了眼，公子哥和自己的同伴聊了两句便独身来到了一脸不开心的维姬身旁。
他技术熟练，说起的话题不比她在长椅上遇到的那个男人，而是女人会真正感兴趣的，商业上的秘辛。
比如……
魔力结晶矿的精确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