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战争世界
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和尔顿王国的战争持续了五六十年。
两国处于敌对状态，但绝大部分地区却还通着商。
“很神奇吧，明明在打仗。”
“是啊。”
从李鸣住的酒馆前往国境线以西的战区是快的路径，在这积满落雪，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罗奇三人像是来春游的中学生。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虽然法师很吃香，但是李鸣觉得他们的确是有点过于青涩了。
这样的人面对梅德罗斯堡垒的守备军只怕是一回合就会被斩首。
说着，一直不说话装高手的布兰科就不小心踩进了雪窟窿里，出不来了。
“救我！我要被淹死了！”
李鸣和维姬面面相觑。
罗奇和海曼连忙伸手去拉。
“冷静！布兰科！你别乱动！”
“啊啊啊啊啊啊！有蛇！有蛇！它在咬我！罗奇！”
李鸣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布兰科身边的雪融了，留下一圈很薄的雪方便他从坑里面爬起来。
“放松点，那就是个树皮。而且你们不是法师吗？法术呢？”
布兰科眉头一皱。他才不想和李鸣说话，他要价要的太过分了。
罗奇无奈道：
“我们用的法术是专门针对一个阵势训练的，我们是战阵法师。”
布兰科从雪坑里爬出来。
李鸣和罗奇一边走一边聊天：
“战阵法师？家族培养的？法师塔应该不培养这种特化型的施法者吧？”
“你猜的不错。对，家族培养的，我们三个小时候就认识了，就像骑士版本的法师吧？”
罗奇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天空，显然他也说不准。
他继续说：“学术问题布兰科和罗奇都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不怎么读书……
至于我们用的法术不能透露，但我可以保证，很强。一般的骑士团来一个营也拿我们没办法。”
海曼的嘴角带着自在的弧度，他不忘嘲讽道：
“得了吧，要是真的很强就不至于还要找人来给我们换尿包。”
罗奇只能对李鸣露出歉意的表情，他试着转移话题：
“为什么维姬小姐要穿白袍？”
李鸣仍然穿黑袍，因为他不怕轻度的物理打击，这么穿是为了吸引火力，以便增大对意外事件的承受能力。
“隐蔽。”
“白袍是高塔法师，她这么穿可不要被城里那些老学究看见了。”
库迪利亚地区有不少法师，因为战火一直没停，国王一直在往这边派人。
但是他们都缩在法师塔里面不出来。
“没事，他们战斗能力应该很弱。对了，城里的魔力结晶你知道有多少流入他们的口袋吗……”
罗奇正要回答，李鸣忽然转过头，趴下了身体。
维姬马上跟着他趴了下来，他们显然早就沟通过了。
罗奇三人要慢一步，他看着李鸣在雪堆里探出头，跟着他的视线才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了穿着白色罩衣的身影。
他们穿着皮甲，背后背着许多设备，有点像望远镜，也许是用来测绘的。
“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人？”
罗奇点了点头，轻声道：
“嗯。斥候部队。”
“斥候？斥候什么的？”
罗奇想了想，惊讶的说：
“不知道。”
贝纳维德斯教宗国斥候的距离太近了，距离城镇大概只有十五公里不到。
像是发现了李鸣眼中的焦虑，罗奇轻声道：
“别担心，对方兵力不足没办法往这边出兵，这种针形斥候队伍一直都有，我打听过，一年前就开始了。不需要担心。”
海曼紧张的不得了，却还是不忘趁机在一旁嘲笑李鸣：
“胆小鬼。”
李鸣又问：
“贝纳维德斯教宗国一般用什么战术？”
“那是前沿部队才需要知道的，我们只需要做一些小任务就行了。”
重要的信息不被放在心上，让李鸣略感不妙。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根据标志物定位，他们现在走的路程连目标点一半都不到。
罗奇小队的人会先把补给吃完，他们没带足够的水。
“抱歉，没想到会这么远。”
李鸣点了点头：
“在这边走的感觉不一样，地势不平消耗了更多能量。”
罗奇似乎对李鸣的能量学说很有兴趣，不过现在大家都很累，他想问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中午时分，一行人已经翻过七八个山头，正式进入了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军事缓冲带之内。
李鸣进一步感觉到了挣钱不轻松，他走着的时候想着自己理想中的安稳地，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找。
到处都是雪。
在一处山坡的凹地，李鸣在休息的时候问罗奇：
“你知道魔力结晶矿具体在什么地方吗？我到处查资料就是查不到。”
罗奇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那都是保密的。”
“那你知道有没有什么大范围高伤害性的杀伤法术……”
李鸣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罗奇和维姬顺着他的视线往山丘那边看，发现那边的山头上有一行人正盯着他们指点。
这个世界没有枪，就算是被看见了也无所谓。
“贝纳维德斯的军队有点东西，被发现了，绕路吧。他们赶过来需要45分钟左右，我们往回走。”
罗奇点了点头，队伍中的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他们终究还是很怕死的。
但就在李鸣起身之时，一根长约10厘米，形状不规则的冰锥忽然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噗呲一声刺进了李鸣长靴前的积雪之中。
“……”
李鸣，罗奇，维姬，三人均是一愣。
魔力干涉效应——李鸣完全感觉不到，这是纯粹的物理攻击。但是李鸣的头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树，没有云。
自然现象？天气异常？！
今天是个阴天，产生这种长条形的冰雹的概率很小。何况这压根就不是冰雹。
忽然又是一根冰锥从天上砸下来。
尖锐的冰刺穿透李鸣的小臂就像穿透了一张纸，坚硬的冰块碎屑四溅开来，像子弹一般划过罗奇的脸庞。
海曼和布兰科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罗奇短吸了一口气，双眼大睁，嘶声大喊：
“接！敌！”
李鸣已经向维姬扑了过去。
一根冰锥从她的天灵盖位置笔直的穿刺而过，穿透了李鸣的后腰，李鸣压着维姬回头去看，接二连三的冰锥正在以下饺子的速度从天空中落下来，密度过高以至于像是白日暴雨！
更远处，一连串的冰雨在天空中画出了一个宽大的S形曲线，强烈的对流空气左右着它们的落点，它们会从右往左完全覆盖整个山头数百平米的区域，杀死这个范围内任何没有掩体的活物。
“咚！”
又是一根冰刺插在李鸣眼前！
多层棱形结晶如万华镜一般反射出无数个冰蓝色的世界，这绝非自然造物，非凡的硬度可能会直接击穿他的头盖骨！
李鸣翻出火球，想要用火球去挡，又是一根冰刺“嗖！”的从他的指尖穿下来。
只融了层皮的冰刺精准的刺进他的木面具右眼洞，此刻饶是李鸣自以为有个1300摄氏度的火球术足够应付绝大多数的威胁，现在也恨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
他把冰刺拔出来扔掉，拼了命的拽着维姬往树下匍匐前进。
罗奇在旁边用土魔法给自己挖了个土屋。
布兰科也试着用火魔法去挡，他的手掌被穿透了，紧接着一根冰锥刺穿了他的口腔。
冰锥还在不断的扎在他的尸体上，不断往上堆，每当有冰刺扎上去，他的尸体就条件反射似的蹦跶一下。
现在布兰科身上的冰刺已经堆的比tm刺猬还夸张了！
海曼连滚带爬的在往罗奇那边跑，他的右臂被刺穿了，但他似乎还没发现。
冰刺袭击持续了十分钟才结束。
噩梦般的整整十分钟，超过数万枚冰刺从至少两公里外的地方射过来，其中一大半还射偏了。
维姬按照李鸣吩咐的开始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受伤，罗奇还想把布兰科的尸体从冰锥下面挖出来带走。
他无法两头兼顾，海曼在大失血。
李鸣从雪堆里冲上去拽着罗奇让他走：
“操你妈！走！别他妈管他！他死了！撤退！我们现在就得撤退！”
罗奇看了眼靠在树干上的海曼，惊恐的喊道：
“撤退！撤退！我们走！往回走！”
李鸣冲在最前面，一行人一刻不停的返回到两公里外的区域。
虽然这里仍然处于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军事缓冲区内，但总之是和尔顿王国的雪景有了更多相似之处。
罗奇和海曼的精神稍微缓过来了一口气，他们坐在树边低着头恢复体力。
李鸣从挎包里拿出一卷布扔给罗奇让他给他包扎，魂不守舍的罗奇抓着布条却没有反应，他看了看手里的布，又看了看李鸣，忽然像是受激一样从地面扑了起来，冲到李鸣身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该死！约！德！尔！”
他恨不得把李鸣的假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分出来吼一道，但该死的理智遏制了罗奇的声音，他压抑着情感，轻声呵斥：
“为什么不救他！你把维姬拖到安全区后明明可以回去救他！”
“救不了。”
“你怎么救不了！”
李鸣一动不动。
维姬已经把匕首架在海曼脖子上了。
罗奇想要做什么的话现在就可以做，他尽可以试试，李鸣可以保证海曼会死的很惨，而他则不会有事。
只是现在这个吊毛情况，李鸣都懒得开口威胁。
一种无名的怒火刺激着他的自尊心使他无法表达出任何东西。
他今天遇到了完全超乎他想象的魔法用法，他把时间全部投资在魔力结晶的元素增殖技术上瞬间成了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选择！
他杀穿了主教的手下，便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破世界横着走了！
李鸣继着罗奇的问题，毫不留情的反讽道：
“当时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吗？你要我冲出去送死？”
罗奇深吸一口气，似乎不能再容忍李鸣发出一点儿声音，他脖子青筋暴起：
“我们给你钱就是让你冲出去送死！”
他的话音回响在山谷中，李鸣久久不能出声，反而是维姬先说话。
她还太年轻，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怒意：
“你们可以试试啊！”
说话间海曼身后爆出一个气团，维姬在雪地里滚了两圈之后又站了起来。
海曼则趁机拉开了和维姬的距离，他警惕的看着她，想往罗奇这边靠近。
眼看着一个刚刚组建起来的临时团队就要分崩离析，生存几率进一步锐减，李鸣嘲讽道：
“他不是能用魔法嘛，为什么当时不用？完全可以用风魔法改变弹道。是不想吗？嗯？为什么不去救人？”
罗奇表情难看，李鸣带着那个愚蠢的木头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
似乎知道罗奇在看他的脸，李鸣偏偏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具侧脸，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继续说道：
“那玩意儿都他妈超视距了，动脑子想想~罗奇，动动脑子！我们现在有多安全？贝纳维德斯教宗国的人就在我们屁眼后面，而我可以肯定他们还有的是办法把我们操死！”
“你到时候要是选择自杀我还可以给你立个贞节牌坊，但我猜你肯定很想做奴隶吧？一个法师奴隶可以卖多少金币？哦~你可以选择去舔你主人的屁眼儿，赚点……”
“闭嘴！”
罗奇放开李鸣。
一行人继续往库迪利亚地区方向走。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两个问题。
第一是海曼手臂还在失血。
第二是贝纳维德斯教宗国已经派出了小分队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这是回库迪利亚地区最轻松的路径，只要敌方智力正常就一定会在这里留有兵力。但是李鸣没有想到这一点，罗奇经验不足，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山脚下的那群人仍然穿着皮质轻甲——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弄出冰刺的魔法部队的引导步兵。
就像近现代战争给火炮提供坐标引导以便精确轰炸一样。
两个世界的人最终诸途同归，采用了在可行条件内杀死敌人的最有效率的手法。
李鸣提议绕行5公里绕开这支斥候小队，但海曼失血过多，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他要用风魔法强行飞走。
不是只有李鸣有脑子意识到这是个自杀行径。
一旦飞起来离开树林的庇护，他在天上就成了活靶。李鸣当场就可以给他想出一千种死法。
罗奇压着声音在海曼耳边说道：
“你怎么飞十几公里？靠你那根失血的手臂在天上扑腾？！”
海曼仍然看着洞口外面的雪林。
他已经完蛋了。
“你这样只是去送死！”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你们都不愿意救我！你们都不愿意救我！”
“我不会死在这儿的……”
海曼喘了两口气，痴迷的盯着远处的天空：
“我不会在这儿死了！”
说着海曼就想往洞口钻。
罗奇轻声道：
“按住他！”
李鸣不想增加风险，拿起匕首就要给海曼后脑勺来一下，却没想到他猛地扔出一片早就捏在手里的雪，趁众人失去视线的时候，一个蹬腿就像兔子一样从雪坑里跑了出去。
加速助跑几步后，一团气流在海曼腹部怦然炸开。
这个时候，他是个法师，才如此深刻的烙印在李鸣的脑海里，但法师的身份是如此的与梅德罗斯堡垒的法师不同，他摇摇晃晃的跳起来了四米高，踩着树梢又让自己飘起来五六米。
他的右臂可能撞到了树枝，鲜红的血滴在地上，形成一连串的路径。
罗奇想要冲出去被李鸣拉住了。
“万一他能飞走呢？”
这就是放屁。
敌国部队有专精风魔法的施法者，还不是一个两个。
海曼死定了。
罗奇专精的是土魔法，他救不了他。
但李鸣的底牌也是飞行。
海曼的死——有意义。
果然，海曼还没飞到半山腰就被发现了，这在预料之中，敌方的斥候小队确认位置后将手附在耳边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李鸣不确定，但那似乎是某种超距通信手段。
罗奇把手心的雪抓成冰，看着李鸣，低声道：
“我们去救他！”
李鸣扯住他的衣袖：
“再等等。”
海曼飞在天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他摆动着身体想要规避对方的冰刺打击，但奇怪的是李鸣并没有看到任何冰刺飞过来。
忽然间海曼的身体在空中顿了一下，他长袍还在寒风中舞动，人却定在了半空中。
那个小黑点像溺水一样在空中挣扎，然后便从空中呈加速度的往地面摔了下去。
罗奇再也无法忍耐，拔腿就冲出了洞口。
李鸣正在心中权衡。
魔法无法隔空施展，任何魔法的起始点一定是魔力构件式，可是刚才那分明就是超距施法。
“……”
“按照我之前说的往左侧移动5公里，我们在两个山头顶部区域见面。小心为重，维姬。”
维姬点了点头，利落的开始移动。
李鸣向前冲了过去。
他很快追上了罗奇，他的理智还在，并没有冲下去救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观察点。
海曼就倒在不远处的森林里，李鸣看不见他人，但能听见他的哀嚎声。
他大概摔断了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李鸣逐渐从空气中感觉到了魔力的特征。
这个世界没人能从空气中感觉到魔力，没有这种物理特性。
感觉到魔力说明空气中出现了元素的干涉效应，李鸣接住一片闪闪发光的雪花，仔细一看，上面布满了闪耀的魔力结晶粉末。
利用风魔法把魔力结晶粉末吹到空中，借用魔力结晶粉发动风魔法，可按李鸣的理解，魔力结晶的质量不足便无法形成可控的元素。
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用法。
远处，看不见的雪林里，海曼正在呼唤罗奇的乳名。
罗奇目眦欲裂。
他说自己不想死，用过往的情谊请求罗奇去救救他。
他说罗奇喜欢他珍藏的油画，他们回去他就把那幅画送给他，只要他能来救他；他甚至不止是那幅画，他什么都愿意给他，他准备好的后路，他的家庭关系……
他声音很快喊的嘶哑了，因此又哭着咒骂见死不救的李鸣。
说他白白拿了他们的钱，说维姬和他有丑陋的性关系……
但无论如何，他不想死，他道了歉，求李鸣去救救他。
“钱我不要了，你要救他现在就可以去，我不会拦你。”
罗奇怔怔的说：
“我们去了就会有雨点一样的冰刺从天上掉下来。是吗？”
李鸣观察着天空。
“我不知道。”
罗奇低下头颅，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滴落，结成冰晶：
“走！”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