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收留
邓原是猎户出身，本就也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一旦下了决定，立时便给徐毅出了主意。
“俺们王山村乡勇队拢共三十人，加上些许村民相助，可以扩到五六十人，其中大多是俺们村子的青壮年，寨主你若是能搞定他们，昨日之事便可无恙！”
邓原细细说道，将乡勇队的组成说来，“至于加上其余两个村子的人，拢共是百余人左右，寨主，要想说服这样一群人，以俺所见，怕难度不小。”
顿了顿，邓原在烛光下的眼睛幽幽如星，显得有些深沉。
“寨主方才的理由，只能说服俺，却不足以说服他们。”
“哦？这是为何？”徐毅看向邓原。
和王孝安这种身上有功名的人不一样，邓原身为猎户，却能做乡勇队的头领，就绝不是有一手精湛的射术便足以了，身上定有其他过人之处，所以徐毅才会仔细询问。
邓原目光看了眼内室，微微一叹道：“只因他们并非如俺，已有家室，真被朝廷锁拿下狱，便立时家破人亡，所以俺就只能跟着你一条道走了，这些人中大半都是单汉，无牵无挂，寨主，你仔细想想，倘他们中有一人起了贪念，便是冒险也要告发俺们，些许言语又如何拦得住？”
“甚至俺担忧的是，便是将他们召集起来了，他们也不愿听你说这些，只管就去寻官府，毕竟法不责众！”
徐毅静静听着，微微点头。
“你说的有理，不过且先看看此物。”
徐毅将得自包道甲身上的那份名单拿了出来，放在了邓原身前。
邓原一见，便露出疑惑来：“寨主这是何物？”
徐毅将它的来历同邓原说了，邓原顿时脸色一变，再次看向那份名单，细细看着，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抬起了头。
“王员外竟干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俺们都以为他挑女眷走乃是为了敬奉光明神之事，没想到竟是此等敬奉之法！这上面许多人可都是俺们村中的……”
邓原心中一阵后怕，幸而自己浑家颜色一般，否则若是被那贼道人盯上，王孝安来寻，他岂不亲手将枕边人推入火坑？
只不过既有了此物，或许劝说村中青壮的可能性便大了几分……
邓原禁不住看向徐毅，心头已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暗道这黑山寨的寨主看着粗犷威猛，乃一介武夫，不想心思竟如此细腻深沉？
徐毅见邓原露出思索之色，笑道：“有了此物，相信王山村的青壮老少会愿意多听我几句。”
邓原点点头，却仍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好了，邓头领不必想太多，眼下还是先把嫂嫂和令郎送山上去安顿好为要紧事。”徐毅却是宽慰着邓原道。
邓原叹了口气，也知道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便去内室唤了自己婆娘和幼子起床，匆匆收拾了一番行囊后，便由牛猛带着，趁夜色离开了王山村。
至于徐毅便同李珠重新回到了茶肆，自是寻那店家要回李老汉的遗体。
那店家收了徐毅的钱，倒也办事，白日里如此慌乱的事下，仍是取来了一副松木棺材，还装上了牛车，只待第二日清晨便拉出村去葬了。
不过徐毅和李珠来了，他便乐得省事，又收取了十两银子，索性连那老牛也一并卖了。
两人离开茶肆，寻得村里一条小路通向后山，徐毅本还想帮着李珠赶车，却被拒绝了。
少女心性坚韧，只想自己亲自送爹爹走，徐毅便也只好作罢。
北宋时期无论士大夫下葬，还是普通百姓下葬，都讲究归葬的说法，即叶落归根，王山村当然也不例外，人死之后，自是就近便有安葬之地，风水虽是不论，但胜在离家很近，离祖宗先人很近。
徐毅跟在李珠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已快蒙蒙亮时，这才到了下葬之处。
李珠仍是一言未发，只对着自己爹爹再拜了三拜，这才开始刨坑下葬。
只是少女到底力气不足，哪里能刨的了坑，徐毅见状，便解了朴刀上前帮忙，这一次李珠没有拒绝，在一旁看着，只见那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终于到了可以下葬一人的时候，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情绪，大哭起来。
“爹爹！爹爹！”
少女的哭声令人不忍卒听，徐毅也是心中一叹，似乎又再次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神色更多了几分坚决。
如此世道，如此赵宋，不反如何对得起自己良心？
李珠也不知哭了多久，声音终于小下去，她亲手将自己爹爹抱起放入了坑中，洒下泥土，逐渐盖起一个坟茔。
徐毅也是看着这坟茔，去取了一抔黄土覆上，也算是送了李老汉一程。
“小娘子，该走了。”
看了眼日头，徐毅粗算了下时间，便对李珠说道，“救你娘亲之事，还需细细斟酌，如今有邓原在了，他对东庐寺想来比较熟悉，你须得同我回去再与他商议一番。”
“小女子晓得，大官人，不是，恩人……”
李珠顿了下，朝徐毅拜了下去，“恩人，小女子无以为报，如今爹爹已入土，便在爹爹坟前，小女子发誓，此生只愿跟在恩人身边伺候一辈子！求恩人收留！”
“这……”
徐毅不想李珠竟有这一出，始料未及下，他便想拒绝，毕竟黑山寨一个全是汉子的贼窝，如何能有这么一个小娘子跟着自己？
莫说是李珠，便是云灵那丫头，徐毅都不肯带上！
只是还未等徐毅开口拒绝，李珠已是一拜二拜三拜，脸上满是坚决：“恩人倘若今日不答应，小女子也无脸面再活下去，只能随爹爹去了！”
徐毅见她如此说话，再多拒绝的话也终于不能说出口，更何况他自问也无甚好纠结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那你便跟在我身边吧！不过此番我下山还要进村见邓原，你且先与我狗儿兄弟去黑山寨中等我。”
“小女子谢过恩人！”
李珠终于露出高兴的表情，她擦擦眼泪，转向李老汉的坟茔，再次三叩首，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随徐毅下山而去。
而此刻在王山村中，星夜赶回村子的邓原已经完成了从民到贼的转变，他一面唤来自己在乡勇队中的心腹，一面等徐毅的到来。
作为乡勇队的头领，除了支钱的账房先生和两名教头是王孝安的心腹外，剩下还有两个副头领都是邓原的人。
而昨日那两名教头便随王孝安一同死在了花园里，唯独账房先生活了下来，所以邓原先要处理的，便是这账房先生。
“姚芳弟弟，且去唤周老先生来。”
邓原等在庄子的校场上，同副头领姚芳说了此事，便不再言语。
姚芳瞧着自己哥哥似有心事，想细问一番又不便开口，只好抱拳而去，另一个副头领吴能则是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
“好哥哥，可是要敲梆子喊来众人？”
邓原看了他一眼，却只摇头道：“先不急，且等一人。”
吴能心中好奇，禁不住问道：“等谁？”
邓原不答，只听到一阵哨声从墙外响起，徐毅已同牛猛越过围墙，翻身落地。
“贼子！”
吴能一见徐毅，立时便脸色大变，要去取兵器来，却是被邓原一手给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