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借钱
站在山脚下，遥遥看去，纤陌交通，鸡犬相闻，还有良田桑竹间佃户耕作，徐毅也知道，便是王山村了。
徐毅将马留下，又命跟随的十个兄弟留在山脚处，只自己和狗儿还有牛猛二人进村，以防引人注目，好探查情况。
晌午之后，日头高挂，从山中而出，气温便好似升高了几度一般，仅仅一会儿功夫，徐毅便觉得浑身是汗了。
路过一片桑树，正好有一片阴凉地，牛猛便要提议休息一番再进村，却忽然听到一阵打骂声从田地里传来。
三人抬眼看去，只见热浪滚滚的田地里，两个赤着膀子的管事正对一老汉拳打脚踢，时不时还有鞭子抽下去。
啪啪！
鞭子又急又快，疼的老汉叫喊不止，但没一会儿，喊声便小了下去，似是打死了人。
“贼老汉！你敢诈死！但你欠的钱，还是得还！”
又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那两个管事瞧见老汉不动了，似乎也害怕起来，匆匆从田垄上离开了。
临走时，两人自然也见到了徐毅等人，只是约莫见徐毅三人不好惹，他们只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也就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救人！”
徐毅低喝一声，便下了田去，张狗儿和牛猛也是紧随其后。
老汉倒在地上，身上的破烂衫有鲜血渗出，干瘪黢黑的面容满是痛苦。
“还活着！”
徐毅上前伸手探其鼻息，立时回道，“快，随我将他搬到阴凉处去！”
如此高温之下，倘让这老汉在田里再躺一会儿，便是还有一口气，也被无常索了去。
三人齐力抬着老汉到了桑树底下，张狗儿又掏出水囊来给他湿了湿嘴，便见这老汉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声，总算是缓过来了。
“水……水……”
老汉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张狗儿刚将水囊放到他嘴边，他便咕咚咕咚喝了好些。
“再给他撕些饼子吃。”徐毅道。
又是水又是食物下了肚子，老汉吊着的那口气也就彻底回来了，在树荫底下又歇息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
“老丈，现在感觉如何了？”
徐毅也正好歇息了一会儿，见他睁开眼，便笑着问道。
老汉定定神，自是知道被救了，勉强支撑着身子要叩头谢恩，却被徐毅给一把拉住。
“老丈就不必多礼了，举手之劳，你还是留力气多歇歇。”
“多谢大官人了……”
老汉说着，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仍挣扎着要起来。
“老丈，你这是……”徐毅还待问什么，就见老汉又坐倒下来，脸上绝望而又无助，眼眶里似是要流泪，却分明什么都流不出来！
“大官人，你不如刚让俺就这么死了算了……”
徐毅皱眉道：“老丈这又是从何说起？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老汉怔怔地看着徐毅，低下头去，只默然不语。
牛猛在旁边看的心焦，忍不住道：“老汉，俺们也不是王山村人，你有什么同俺们说，不定俺们能帮上忙哩！”
张狗儿也道：“牛猛哥哥说的是，俺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老汉抬起头看向徐毅，似是在犹豫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将自己的遭遇细细道来。
原来这老汉叫李喜，是李岙村人，因三年前村里发水灾，便将田地卖给了王员外，之后就做了王员外的佃户。
王员外自也不是什么好鸟，李喜等一众佃户在他手下耕田，每年收成有大半都要上交，若非近些年还算风调雨顺，再辅之以野菜野果，一家人总算还能过下去。
但谁料从去年开始，王员外说东庐寺要做法事，为睦州百姓祈福，号召全村人一起捐钱，不捐的便从村子里赶出去。
李喜一家人本就日子艰苦，哪里有钱捐，可若是不捐，一家人就得背井离乡，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向王员外借了十两银子，却不想十两银子利滚利，到了今日竟已是需要百两银子方能偿还了！
“俺哪里拿的出这些银子来，那王员外便将俺婆娘还有小女一并抓去了，说既然捐不出银子，就捐她们，至于俺，就被逼着来割稻子，啥时候这些田俺割完了，能还上一点银钱了，啥时候俺才能见她们……”
李喜看着这一大片的田地，欲哭无泪，“可这么多田俺一个人如割的完？所以俺想着真就不如死了，那样王员外看在俺死了的份上，说不定还会放了俺婆娘和小女……”
“欺人太甚！”
才听完李喜的话，张狗儿便气的一拳砸在树干上，目眦欲裂。
徐毅也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心头如压了一团火。
才借了十两银子，居然会利滚利到一百两，这高利贷也太狠了！
“李老汉，既是如此，你便更不应该寻死了。”徐毅沉声说道，“王员外不是好鸟，你死了，你的婆娘还有闺女只怕更难逃脱！”
李喜心头一震，回过神来，已是向徐毅磕头起来。
“大官人，俺也知道这些，可俺怎么办呢？只求大官人发发善心，能否借俺点银钱，俺好去还一点，先见一面俺婆娘和闺女！俺一定做牛做马给你还上！”
砰砰砰！
李喜磕头不止，不一会儿脑门上便已有了血痕。
徐毅再次拉扯住他，也不多说什么，便往他手心里塞了十两银子。
“李老汉，这十两银子你拿去吧！”徐毅回道，将李喜搀了起来，“走，俺们也同你一块去看看！”
李喜哪知徐毅一出手便如此阔绰，更是什么都不再说，只磕头不止，好一会儿后才起身，踉踉跄跄地朝村子里走去。
“哥哥，要俺说，不用费劲，直接将那王员外砍了便是，何须如此麻烦？”牛猛在徐毅身边说道，话语中杀气腾腾。
徐毅摇摇头道：“不可鲁莽，贤弟你莫不是忘了你自己说的，这王山村里有乡勇队，真出了事，就咱们几个人，可别折损在了这里。”
牛猛憋了口气，却也知道徐毅说的对，只得点点头。
三人跟在李喜后面，一同进了村。
整个村子很安静，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在外面，偶尔见到的，也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至于个中原因，徐毅不用问心中都已一清二楚。
整个村子的百姓，怕基本都是那王孝安的佃户，被他死死压榨着，如何又还会有生气呢？
沿街走了好一会儿，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庄子，白墙黛瓦，往左右各自延伸出去得有五里地，庄子门口左右还立着两只石狮子，气势恢宏，十分威严。
“大官人，你们还请留步，俺自己去吧！”
李喜看了眼那庄子，冲徐毅低声说道，似是担心起了冲突。
徐毅也知道李喜的顾虑，点点头便找了拐角处的一家茶肆做歇脚，三个人坐下来，一边唤来店家点了些吃的，一边看着庄子门口的情况。
李喜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银两，约摸觉得多了些底气，这才伸手去敲门。
庄子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管事的出来，看了眼李喜，便要呵斥，却在见到那十两银子后，又缩了回去。
又一会儿功夫，庄子门再次打开，此前殴打李喜的一个管事出现了，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两人一同进了庄子，门又重新关上了。
徐毅看着，却向牛猛问道：“贤弟，你可知那东庐寺是何方来历？”
牛猛正喝着茶，听闻徐毅问起这个，却是差点将茶水喷出来。
“俺的好哥哥，东庐寺你不晓得？”
徐毅摇了摇头。
牛猛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东庐寺便是摩尼教的一处道场啊！好哥哥，那也是你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