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二年客东都
辞别了李腾空之后,李孚三人便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而知道自己的通缉被撤销以后,李孚也一直走着官道,三人快马加鞭,一个月之后便到了洛阳以南。
在简陋的旅舍中,李孚捧起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苦涩温热的药汤下肚,李孚只感觉自己更神清气爽了几分,之前身子里积聚的沉郁之感尽数散尽。
“师叔的医术果然高超。”
李孚放下陶碗,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变化,连口称赞道。如果没有李腾空的药方,可能他自己也无法发现身子里潜藏的内伤,若是一直拖着,可能就会有不小的麻烦。
关播远远望着煎药的秦松,一屁股坐到李孚旁边:“李兄弟,你那道长就没说过,我身子有什么问题?”
看着关播凑过来的大脸,李孚苦笑两声,看来关播这是担心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啊。随即李孚玩心大起,轻声念叨道:
“师叔说你没什么大事,吃一石屙十斗,身子好着呢。”
“原来是这样。”
听了李孚的话,关播嘀咕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这时秦松也走过来,对李孚说道:“阿孚,前面靠左,就是龙门了,那儿有个奉先寺,当年也是香火鼎盛,可惜被大水冲了。”
李孚一听,便来了兴趣,说道:“我还真没去过。”
“秦叔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见识见识了。”
秦松闻言一笑:“要说阿孚你想去,我和关兄弟就先回林家等你。”
李孚略一思索,笑着答应道:“好,就麻烦秦叔了。”
两人收拾好药锅出门,迎面而来的是怒气冲冲的关播,他拉着大嗓门喊道:
“李兄弟,那道长断不可能说这些话,是不是你在编排我。”
刚刚出门牵马的关播越想越不对劲,李孚刚刚的话,不就是说自己没心没肺,一副直肠子模样吗?想通了这些,恍然大悟的关播便回身找李孚兴师问罪。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李孚撇下了否定三连之后,就躲在秦松身后,和关播纠缠着。
一番秦王绕柱之后,李孚便和两人分手告别,秦松和关播先行前往洛阳林家,而李孚则取道小路,沿着伊水前往龙门。
仲夏时节,暑热难耐,一路上李孚也没有遇到多少游人。到了龙门西山之中,抬眼望去,满是大大小小的佛龛,龛中佛像姿态各异,秀衣博带,栩栩如生。
“这时候的龙门窟中的佛像,都还比较新,看上去果然和前世有些区别。”
李孚一边沿着伊水走着,一边观赏着工匠们的杰作。再向前,则是一道宽广的台阶。
“这里是……”
李孚前世来过龙门两次,但是印象已经模糊了,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这个石阶上面是什么东西。
好奇心使然,李孚缓步登上面前的巨型佛龛,一个巨佛威严的头颅逐渐浮现在视野当中,冲击着李孚的眼球。而一见到这个佛头,李孚便反应过来这尊佛像的名字:
“卢舍那大佛!”
大佛脸上的微笑激起了李孚的回忆,他连忙提速走上台前,终于见到了大佛的全貌。
卢舍那佛双眼不着喜怒,平静地凝望着前方奔腾的伊水,身旁其余的巨佛与天王则将目光聚焦在石台上的李孚,狰狞的面孔和眼中的狠厉宛若实质,令他不由得失神起来。
“咦?”
一道声音将出神观赏的李孚拉了回来,李孚定眼望去,说话的人三十年纪,面容清瘦,身着短袍,正拿笔在牍片上写着什么。
见到李孚后,他惊喜地说道:“没想到在这时候也能遇到别人。”
这大热天能出来游玩的,除了李孚这样一时兴起的,大概也只有那些意趣特异的人了吧。
李孚拱手说道:“在此地碰到郎君,也是李孚的荣幸。”
男子仰头长笑两声,向李孚拱手道:“鄙人杜子美,不知郎君是?”
杜甫!
李孚心中顿时激动起来,面前的男子,竟然是前世那个家喻户晓的诗圣,而如今,杜甫衣装朴素,想必也是生活拮据。
凭着后世的好感,李孚难免生起与杜甫结交的情绪,拱手说道:“在下李孚,幸会幸会。”
说完,李孚又问道:“不知杜兄为何这时候来此地?”
杜甫敲了敲手中的牍片,话中带了些失落:“我本来打算春天来这里踏青,可惜家中出了些变故,直到现在才偷得半日清闲。”
“杜甫家里的变故?”
李孚回想着前世的记忆,恍然想道:“我记得他一直住在偃师,是他小时候十分照拂他的姑母病故,这才来到洛阳的。”
想到这里,李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杜甫,便说道:
“既然你我在此处碰到,何不一同游览?”
杜甫正愁没人与他一同出发,听到李孚的提议,喜道:“如此甚好。”
两人一同沿着西山走着,一路看着大大小小的佛龛。
先是杜甫向李孚讲着他周游齐鲁的故事,而后李孚也把自己从孙青儿那听来的一些江湖逸事告诉杜甫。一来二去,越谈越投机,李孚干脆租了一艘小船,放舟水上,杜甫则捧着自己刚刚写的牍片,一边敲打着船舷,一边唱着:
“龙门横野断,驿树出城来。气色皇居近,金银佛寺开。往还时屡改,川水日悠哉。相阅征途上,生涯尽几回。”
“李兄弟,我们就缺一壶美酒了!”
“这船舱之外,不是无穷无尽的美酒吗?”
两人在谈笑中一路泛舟到了洛阳城外,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才依依不舍的下船。
“杜兄,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归仁坊的林家来找我。”
分别之际,李孚向杜甫说道。
“来洛阳快要一年时光,我还从未和像李兄弟这样的人交流过。”杜甫笑着说道:“日后若有机会,我便来找李兄弟。”
李孚拱手向杜甫告别,接着走进睽违已久的洛阳城。
“郎君倒是潇洒,可怜奴家我在闺中日夜思念。”
走了没几步,一道熟悉的呢喃声在李孚脑袋上响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僵硬地朝声音来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