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生
“李兄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花时泪一时参透不了道济与李孚的对话,此时看着李孚成竹在胸的样子,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急得团团转。
“老花,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评价道济泡的茶的么?”
“当然,你说清什么、苦什么的,但这些话,和游道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李孚心中明白,这句话和游道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关联,但加上原句这几个字以外他所隐去的东西,便能发现其中的端倪了。
他所说的“清而不醨,苦而不螫”一句,出自明代李日华的《紫桃轩杂缀》,其全句应当是“天目清而不醨,苦而不螫,正堪与缁流漱涤”。
两人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询问游道人如今在何处,这一句里面唯一的地名便是天目,如此看来,游道人此时应该就在西北边的天目山一带。
不过道济并未看过李日华的著述,自然把这句话当作李孚的原创,同时也认为李孚是个识茶之人。两人在之前的交流中虽未点明此茶出自天目山,不过也许道济觉得李孚是知道的。
“老花你看,杭州一带产名茶的地方,莫过于临安一带。而道济禅师人还没来,茶就已经奉上,可不就是一开始就已经说明答案了嘛。”
花时泪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惊诧地看向李孚:
“其中缘由竟如此深奥,李兄弟,我得向你好好学习。”
“哪里哪里。”
李孚一边推辞,一边在心中感谢当时催自己交论文的老师。
两人在山上游玩许久,赏尽了飞来峰的春色,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灵隐寺。
寺中的僧人还在有条不紊地劳作,道济禅师不知去向何处。一个小沙弥早已在门口等候,见李孚两人过来,躬身行礼: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还请随我来。”
小沙弥将李孚二人领到一处客房之前,缓缓说道:
“二位施主今晚在此暂歇,明日再动身也不迟。”
“麻烦小师傅了。”
能在灵隐寺内养精蓄锐,做足准备再上路,对李孚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客房一左一右摆着两张竹床,中间的桌上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斋饭,和一个包裹,想必也是道济禅师为他们准备的。
李孚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盘缠,还有一张江南道的地图。
“果然,我的猜想和道济禅师所说的分毫不差。”
泛黄的地图上,一处地方显得分外分明,那就是天目山以南的临安县。
“看样子,这就是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了,老花,我们还是尽早打算。”
李孚指着地图上的临安县,向花时泪说道。
“好,我们一起。”
说罢,两人用完斋饭,花时泪借来一本经文看,而李孚则盘坐在床上练功。
旋即,李孚口中吐出一分浊气,睁开双眼。周遭的事物似乎更分明了一些,但离“天目”的开启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也许,说不定我差一个磨砺的契机。”
李孚暗自思量,转向一旁看书的花时泪。
“老花。”
“怎么了?”
听到李孚的声音,花时泪放下手中的卷子,翻身问道。
“你为何一定要见游道人?”
“李兄弟,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邪道。”
花时泪情急之下,以为李孚怀疑自己是邪道,想从李孚这里下手接近游道人。不过李孚和邪道震宫打过交道,自然明白身子瘦弱的花时泪不可能是邪道的妖人。
“唔……那就好,要说理由的话,李兄弟你知不知道……丐帮?”
听到这里,李孚直接激动地跳下床。
“所以,这地方也能学到《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
“李兄弟,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花时泪见李孚听到丐帮后,兴奋得手舞足蹈,不禁问道。
“啊……我没事,没事。丐帮怎么了,你说。”
花时泪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孚,继续回忆:
“这丐帮,还是几年前杭州的一个老乞丐告诉我的。它乃是胡国公与鄂国公之后建立的,帮众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相互扶持。老乞丐说,我们虽是卑贱之身,若能进入丐帮,也不枉一世为人。”
而后,花时泪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可惜,老乞丐去年冬天被野狗袭击,没挺过来……所以李兄弟,我去找游道人,便是为了询问这丐帮的消息。”
李孚听完,关切地注视花时泪烛光下的脸:
“老花,你一定能找到丐帮的。”
李孚对这个丐帮也有所耳闻,帮派里虽然没有乔峰、黄蓉和降龙十八掌,不过帮主主要是由秦琼和尉迟敬德的后人担任,集合乞丐和退役士兵而形成的一大门派。或许到洛阳这些大城市,就能够找到些端倪。
“谢了。”
花时泪露出一个微笑,两人回到床上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
东方乍明,寺庙的晨钟敲响,混着鸟啼催醒杭州城的市民。
李孚二人起床来到正殿,门口围坐着不少僧人。
“李兄弟,他们这是?”
李孚运转灵视经望去,殿内盘坐在主位的正是道济禅师,他身前桌上的灵牌上写着
“供奉侠士甘信”。
李孚心中一震:“这是给甘前辈准备的。”
僧人们这时又齐声念诵,《往生咒》的佛语在众僧的低声吟诵下听起来庄严肃穆,李孚与花时泪连忙双手合十,低头默默悼念甘信。
殿内的花灯与烛火交相辉映,在微风中左摇右摆,烟雾自香炉中飘起,缓步升上天空,似是甘信在与众人作别,而地上的人还需要继续前行。
佛家超度本是唐代安史之乱以后,为悼念战乱而死去的士兵与亲人才兴起的。但李孚所在的唐朝,因为神龙政变与武林之乱,为了纪念牺牲的士兵与江湖义士,这个习俗提前盛行起来。
良久,李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两世为人,除了他上一世的父母以外,也只有甘信在处处维护他。
亲近之人的离世向来不是狂风骤雨,而是在身旁笼起一层薄雾,一直环绕着悲伤的行人。
“李施主可在本寺再待几天,休养好再上路也不迟。”
道济不知何时走来,看出李孚心中的阴霾,担心地询问。
“不必。”
李孚调整好心情,向道济感谢道:
“甘前辈地下有灵,一定会感激禅师的。”
“阿弥陀佛。”
“那我们就不留了,多谢禅师接待。”
“李施主莫急,贫僧还有一事相告。”
“嗯?”
李孚与花时泪停下脚步,疑惑地回望道济,却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