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如果关羽活到八十岁
“原来是孟子老先生说的，杨侍郎果然博学多才，连这都知道，而且还会背诵！末将佩服，佩服！”
他这话一出，杨威的脸倒有点挂不住了，周围的文臣们也都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再怎么说他杨威吧，也是礼部侍郎，知道“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上第九，会背诵，这都不属于低级操作，属于本能了。
对一个侍郎来说，赵羽飞的这通夸奖，粗俗一点的说，本质上跟夸奖一个正常人会自己上厕所，上完还知道自己擦屁股，没什么区别。
这哪里是夸奖啊，简直就是把对方当弱智!
可是杨威又不好发作，因为赵羽飞那真诚而憨厚的笑容，大家都看得见啊。
再说了，他是武夫，还是个低级武夫，文盲。一个庸俗的武夫、文盲，不知道文化人的世界是有多么温文儒雅，微妙精致，那不是正常的吗？
他知道才不正常！
是以杨威侍郎也不好发作。
这跟童言无忌一个道理。
成年男人说，妹妹，你的柰子好大，是骚扰；但小男孩说，阿姨，你的柰子好大，那就是夸，好生养，奶水多。
上去给成年男子一个嘴巴，可以。给小男孩一个嘴巴，谁都会觉得这女的太恶毒，会引起公愤的。
就连后世威风八面的小仙女们，这么做都会被围攻的。
赵羽飞现在占据的就是“童言无忌”这个生态位！
这样一来，杨威倒也不好还嘴。
人家看上去是真心的夸奖，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但要是说上几句谦虚的话，那就是承认自己是弱智，如果恼羞成怒，痛斥赵羽飞瞧不起自己吧，人家又是“童言无忌”。
要是斥责赵羽飞在讽刺自己，那等于承认武夫也懂文人的精神世界，大家是平等的。
那怎么行！
这个口子，决不能开，口子开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深入……
杨威于是立即改换话头，道：“别扯远了。你说这件事，跟刚才黄阁老参你时，你装聋作哑，又有什么关系？”
赵羽飞一脸真诚的道：“关系可大！末将小时候听了这节课，从此就想，先生说的对，一个人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得专心致志，不然就故事里那个虽然聪明，却总想着下课后去射大雁的小孩一样，什么事情都干不好的。”
“末将当时在守卫殿门，肩膀上的担子，这就可太重啦，安全第一嘛，比末将的小命可重要得多。”
一个白胡子文官捋捋胡子，微微点头道：“这武夫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我等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名百姓身家福祉，都系于我等。虽说宫禁森严，宵小犯事，是绝无可能，但这武夫也知道，他拼却性命，也要维护我等安危，倒也有几分见识。”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羽飞朝白胡子文官一笑。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压根就没想过保护你。”赵羽飞看了看白胡子文官。
“咄！是何言，是何言！小子敢尔！”白胡子文官感觉丢了面子，像是被赵羽飞强干了一般，受到了极大侮辱。
气得都说文言文了……
一瞬间他盯着赵羽飞，眯缝起一双眼睛，放射出愤怒的杀气。
脸也气得涨红涨红的，再配上长长的白胡子，关羽当年要是没走麦城被杀，活到八十岁，估计就这个形象了。
“不，不要误会，”赵羽飞对着“八十岁的关羽”歉意地一笑，“我不是针对你。”
白胡子这才感觉好点，“唔。”
“我是说在座的各位，是死时或，我压根都没想过，关我屁事！”
这话一说，群臣全都嗡嗡起来，属于激起公愤了…
好家伙，白胡子文官刚顶多是被赵羽飞强干了，现在这些文官，就是被赵羽飞给轮干了，只不过是反向的轮，又叫AOE！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
不把我们读书人放在眼里？
亏他刚还说想读书！
……
不一而足。
“诸位刚才不是赞同末将，说专心致志是好品德吗？末将真的这样做，诸位为什么又不高兴？”
“末将是锦衣卫百户，天子亲军，身为大汉将军站岗执勤是天经地义的，但护卫的是陛下，不是诸位！”
朱由校听着赵羽飞的这句话，手指头有节奏地敲打着龙椅扶手，连连微微点头……
刚还都气势汹汹，准备喷死赵羽飞这个武夫的文臣们，全都熄火了。
这姓赵的百户，说的话简直就是挑衅，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但……
奈何他占据了大义名分啊。
先用“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让大家都承认，做事必须极度专心。
然后又抛出一个对比：跟陛下安危比起来，你们这些人就不重要了。
这些文臣，不但是读书人，而且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精。
知道赵羽飞在诡辩吗？
太知道了！
但是没人去批驳。因为都看到天启皇帝被打动了，坐在龙椅上频频点头，那速度高的，就跟竖放的拨浪鼓似的！
说明赵百户的话，深得帝心啊！
现在谁跳出来，指责赵羽飞，你说的不对！我们大臣的命，很重要，你这武夫，就该豁出命保护我们的！
话可能不错，最后也能义正词严驳斥这个武夫，获得同僚们的掌声和夸耀。
但天启皇帝可不是自己的同僚……
驳斥了这个小小的百户，能出风头出名？
不可能嘛。
但是从此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不够绝对忠诚”的印记，那就麻烦大啦。
忠诚不绝对，绝对不忠诚。
都是人精，都懂。
再看向赵羽飞的眼神，就从原来的轻蔑和怜悯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这小子他一个没见识的军护子弟，怎么比我一个读书人，还会拍马屁？
朱由校也挺感动的。
这些大臣们，没几个人有赵卿家一成的忠心！
不愧是太祖皇爷爷帮朕挑的好帮手啊……
看着赵羽飞一脸的诚恳，再看文官们，个个耷拉脑袋不说话，朱由校感到一阵莫名的快意！
这些大臣们啊，平时没少给朕气受，朕偏偏还不好说什么。
嗯，还是赵卿家有办法……等等，他刚这招，我怎么在哪里见过呢……模糊记得这招还有个名堂，叫什么“抢占道德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