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谦虚的赵羽飞
仇思仁的粮食被扣了半个多月，动弹不得，这阵子京师闷热潮湿，大米受潮开始发霉，古人不知道啥子叫黄曲霉素，但也知道发霉的大米是人吃人死，喂猪猪死，卖不出什么价。
大米已经一小半彻底没法卖，就算咬牙孝敬郑百户一大笔银子，把剩下的粮食全数运往辽东，一路上千里迢迢，还会有更多粮食发霉变质，最后能有三成还能吃，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下，要亏掉差不多三五千两银子，仇思仁虽然薄有家财，也完全架不住这样的巨额损失。一急之下竟然寻了短见。
他女儿仇南晶，将他从悬梁的下面解下来，不知道老爹其实是假死，只道已是天人永隔，万念俱灰之下，只想杀了勒索的马前千户所郑百户，替父亲报仇，结果好死不死，匕首刚磨得飞快，有人来敲门。
当时范坚说的是，“这位是我们马前千户所的百户赵大人”，他说话口齿有点不清，郑、赵听起来本来就有点像，又都是马前千户所的百户。
仇南晶以为父亲死了，悲愤欲绝的时候，听成了“郑百户”，心想来的正好，本来就要去杀你为父报仇的，这回是送上门来了。
于是乎，一匕首朝着赵羽飞胸口刺了过去……
赵羽飞听明白原委后，心想幸亏出门时留了个心眼，穿上祖传宝甲，不然这一匕首戳下来，可就要全剧终了。
仇南晶一脸悔恨懊恼，给赵羽飞赔罪，说是幸亏赵羽飞有华佗、扁鹊的本事，才救下了她的老爹。
赵羽飞摆摆手道不过是赶巧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在场众人没一个相信他的，都觉得太神奇了。
像这种体外按压刺激心脏重新跳动的急救，在后世是常识，但对现在的大明人来说，那跟神迹也没什么区别。
赵羽飞暗道一声惭愧，这玩意的成功率本来也不高，没想到这大明两次都成了，先救了朱由校，今天又救活了商贩仇思仁。
看着仇思仁一脸苦相，赵羽飞知道他虽然人活了过来，心还是死的，那一千石发霉的粮食还沉甸甸压在他心头。
说起来仇思仁从江南买米，再贩运到辽东前线，表面上看价格不错，但是算上路费，护漕卫的吃拿卡要，一路的辛劳，再加上还会遇到郑百户这种伸手要钱的，实际上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这笔钱哪怕是放到钱庄里只放三分利的贷，挣的钱也比运粮多，而且完全不像是现在担惊受怕、吃苦受罪，最后还落个倾家荡产。
赵羽飞直接询问了仇思仁这个问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吃力不讨好。
听了问话，仇思仁脸上浮现出惨然的表情……
“六年前，萨尔浒大战前夕，我弟弟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亏本去给辽东的将士运送军粮，结果……连个全尸都没落下来。”
“现在辽东米价上天，将士们饿着肚子，怎么打建奴？我是他大哥，也是咱大明的人，总不能光想着挣钱吧？”
赵羽飞肃然起敬。没想到仇思仁如此仗义，不把赚钱作为人生唯一目的的商人。
只能说如今的大明，这样的商人实在是太少了！
范坚插嘴道：“仇老汉，我们三个都是军户出身，三人的老爹，也是在六年前萨尔浒为大明尽了忠的，你弟弟既然当年是运送军粮的好汉，他们三个说不定还认识你弟弟，四个人在地底下，还能凑一桌麻将呢！”
徐小力狠狠地瞪了一眼范杰，却见范坚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继续道：“像你这样为朝廷分忧的好商贩，姓郑的却百般刁难，真是狗一样的东西！不过，恶有恶报，他已经死了！”
“死了？”仇家父女同时惊问。
“没错，就是被我们家大人杀的！”范坚得意洋洋，指着赵羽飞，“当时圣旨下来的时候，小飞哥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姓郑的，再接的圣旨。”
杀百户已经够离奇的了，再加上什么圣旨？
仇家父女完全搞不清状况了，狐疑地看着赵羽飞。
赵羽飞怕他们俩担心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咳嗽声道：“误杀，误杀。不过你们放心，这事情第一跟你们没关系，第二，皇上也说了，杀得好，杀得妙，姓郑的本来就该死。”
仇思仁岁数大，老成持重，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仇南晶是个小姑娘，只是因为自己犯错在先，赵羽飞对她又有救父的大恩，所以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则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
旁边范坚急了道：“这是真的！真的！小飞哥带着我跟小力，我们仨一块杀了五个建奴白甲那天，回军户坊的时候碰巧姓郑的来找小飞哥麻烦。”
“小飞哥哪能惯着他呀？当场就给打死了，打死的时候正好圣旨召小飞哥进宫面圣，皇上亲口说的，说姓郑的狼心狗肺，死有余辜，小飞哥打死他，是打得好来打得妙！”
他父女俩这几天一直为了发霉的粮食忧心忡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甚至连郑百户已经被杀的消息都不知道，但有个锦衣卫少年子弟，杀死五个建奴白甲这件事，京城里人人皆知，传得沸沸扬扬的，父女俩是知道的。
当时还感慨说，锦衣卫里有郑百户这种败类，也有如此牛逼的子弟，真是人和人的差别，比人跟狗都大。
没想到，这个父女俩赞叹良久的少年英雄，此刻就站在面前，还刚刚救了仇思仁的命！
仇思仁再重新上下打量赵羽飞，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道：“赵大人，你身上这件是不是御赐的麒麟服？”
赵羽飞心想仇思仁虽然是个商贩，倒有些见识，答道：“是圣上抬爱，赐了小将这件麒麟服。本来是正四品才能穿，小将倒是有些僭越了。”
范坚补充道：“皇上当时很高兴，本来是要赏赐小飞哥二品飞鱼服的，可是小飞哥还有九千岁都觉得有些招摇，说什么也不肯领飞鱼服，皇上没办法，只好赏了这件麒麟服。”
赵羽飞拿胳膊肘轻轻捅捅范坚，一脸谦虚地道：“就你多嘴。”
啥？本来要赏赐飞鱼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