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格物（下）
“哪个qian卦，乾卦，还是地山谦？”
“地山谦。”
“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我点点头，道：“所以，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而批判天道，甚至有时候，你也不能用一生的得失而批判天道。——话说回来，格物就像是照镜子，从别的事物身上看到你自己。”
“我要闭上眼睛吗？”
“随便。”
“我要从哪个东西上格？”
“随便。”
二十多分钟后，小淇从菜地里回过神来，对我道：“老师，我感觉人和植物没有什么分别。”
我呵斥住小淇：“怎么没有分别？我叫你格物，不是叫你遁空！”
小淇吓得一激灵。
我继续道：“理是一个理，但是万物感了这个理，各有各的活法，同样是开花结果，有的把果子结在枝头上，有的是结在地下。同样是动物，有的吃草，有的吃肉。同样是人，有的少年时就功成名就，有的大器晚成，有的甚至一辈子都碌碌无为。这叫做‘理一分殊’。——你不要看到了草木和你相同的理，就要像草木一样的生活，你不要看到相同的地方，就忘记了不同的地方！你起来吧。”
随后带着小淇回到葛叔的菜地，葛叔已经忙完回家了。
我蹲下来摸了摸刚刚翻出来，潮湿的泥土，问小淇：“过个四五天后，这块地上会长出什么东西来呢？”
“白菜。”
“为什么是白菜？”
小淇笑了，道：“因为种下的是白菜啊。”
“为什么种下的是白菜，长出来的也是白菜？”
“因为……白菜就是白菜，它不是别的。”
我笑着问小淇：“我在问你为什么种下的是白菜，长出来的也是白菜？？”
小淇被问糊涂了，回答不上来。
我让小淇抓一把泥土，然后道：“地，也就是坤，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欺骗人的东西，人也永远无法欺骗它！你种下的是白菜，收获的只能是白菜；你种下的是土豆，收获的只能是土豆！——为物不贰，这个就是天地之道。”
小淇笑着道：“‘为物不贰，生物不测’，我记得这是《中庸》里说的。‘为物不贰’是诚，‘生物不测’又是啥意思呢？”
“好比葛叔刚才撒下的那些种子，至于哪些种子能够发芽，哪些不能够发芽，哪些长得好，哪些长得不好，这就是不可预测的了。——小淇，我们讲了好多诚的意思，那么我问你了：为什么社会上有那么多的欺骗的事呢？”
小淇一边琢磨，一边道：“你在地里种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你在社会上，你在一个人身上，你越是欺骗他，反而越能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就像钓鱼，鱼想吃那点鱼饵，而我在鱼饵里面藏了鱼钩……‘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想得有点远了，我提示小淇把思路收回来：“如果有一个人想骗你，是不是首先跟你搞好关系，表现出对你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小淇笑了，道：“对，即使是骗子，也要在‘诚’字上下工夫。”
我继续道：“所以，诚，不能只看表面上的‘诚’，还要看内在的诚。——再举一个例子，现在有一个家庭，家庭里有爸爸、妈妈和孩子，这个家庭是怎么诞生的？肯定是爸爸和妈妈相爱，所以结婚了，所以成立家庭，所以有了孩子。如果有一天，爸爸不爱妈妈了，妈妈不爱爸爸了，这个家庭还会存在吗？”
“当然不会存在了，这就叫做‘不诚无物’，对吧，老师？”
“呵呵，你真是一点就透！今天讲的有些多，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这个诚字上来，日用饮食，无不是道，你就先在诚字上下工夫好了。”
说完，我带着小淇往回走。
小淇跟着又问：“要做多久呢？”
“先做一个礼拜……再做一个月……再做一年……再做一辈子！”
小淇啊的叫了一声，吐一下舌头。
我笑着道：“你跟着我学习，我不会对你考试，也不会给你什么毕业证，你愿意学多少、做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
小淇忙道：“老师，我肯定会用心学习的！——老师，您说在这个诚上下工夫，我该从哪里做起呢？”
“你现在提的问题有点意思了。我问你：‘入则孝，出则弟’是不是诚的工夫？‘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是不是诚的工夫？”
小淇想了一下，连连点头。
“你先在这两条上下工夫。其实，包括《大学》里的三纲八目，具体怎么做，方法都可以在《论语》和《孟子》里找到。”
“老师，您又想起来了，您刚才说的‘为物不贰’是诚，‘生物不测’又是什么呢？”
“我也琢磨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也要下下苦工，动动脑子，等你想出了答案，咱们再一起对对。”
走到小院东侧路口的时候，正好看见罗展成从院子里出来，说是要下去买烟，问我们愿不愿意一起去街上逛逛，我想着无事，就和他一起去了。
罗展成道：“师兄，嫂子的号，我估计不用一星期就会火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唉，现在又不缺钱，我不想让她那么辛苦，她非得说要给自己挣点嫁妆钱。本来计划好了买房子的，她说等她攒够了一半的钱再买……”
罗展成听了哈哈大笑：“嫂子真有意思！说真的，嫂子人真的太好了！”
小淇突然插嘴道：“老师，您要买房子的话，跟我们买在一个小区吧？”
“为什么？”
“串门方便。”
我笑了笑，没有言语。
到了街上，罗展成指着右手的超市，问我：“这个就是嫂子家里的超市吧？”
“嗯。”
一起进了超市，看见里面坐着的是葛蕾的爸爸，我跟他打了招呼，罗展成叫了一声叔，小淇竟然喊了一声爷爷，把他都喊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