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梦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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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庭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

两人处在这房子里为数不多的中式角落。

林柏峰坐在旧木椅上,手上摩挲着一枚徽章,那是绿城的标志。东乡镇的夜,静谧而又深沉。窗外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书桌上。书桌上摆满了尘封已久的书籍和零碎的笔记,其中绝大多数是林柏峰父亲的。它们也见证了林柏峰一路上的坚信与辉煌。事实上,林老走后,林柏峰并没有一直留在这套房。期间,受绿城中学的邀请,林柏峰一度执教,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学生,但李庭让他尤为印象深刻。

往昔在心中流淌,林柏峰望着李庭,饱含怜惜,静静地听他以诗一般的语言讲述诗一般的故人。

“那个场景在我梦中映现过——

校图书馆里氤氲着春的芬芳,蝴蝶浅触指尖,恣意地滑翔。我将这一切都试作春的赏赐,我便再无挥霍着金色年华的理由。猛然间,一本我寻求已久的书籍此刻竟安然地躺在面前的书架上,让我欣喜若狂。抽出那本书,书与书架围城的那个空隙便成了我见过最美的一幅画:

漫若花丝的发梢轻轻拂过我的的脸颊。阳光喷洒在她的脸庞,十六岁的孟伊君在粼粼的窗前熠熠发光。白皙的肌肤像雪一般透亮,宛转灵动的手向你伸来,示以纯洁的友好。”

李庭出神地望着,谈话已经悬停了半刻。

林柏峰不忍心打断他,但是他必须问下去:“你常梦到她吗?”

“没……没有”李庭缓过神来,接过老师亲手给他泡第一杯香茶,刚想一饮而尽,却被杯壁烫得打颤。

李庭只在第一次梦到绿城时又见到孟伊君。那一次,李庭饱含热泪地从梦中醒来,他乡遇故知的喜感和南柯一梦的痛感交织在一起,他又回到了那个遥远而又清晰的那个下午——

绿城的春天总是带着几分湿润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新芽的清新气息。李庭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绿城的大街小巷,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用文字去触动人心,去记录这个世界的美好。偶然的一次投稿,让李庭的处女作《春芽》在绿城日报上发表,他也为此受邀参加绿城中学新图书楼落成大典。

少年郎鲜衣怒马,在最傲娇的年纪被标榜为楷模,是件极了不起的事,最起码对当时的他来讲。即使同样在落成典礼上穿披肩戴鲜花的不在少数,但李庭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赶超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此时此刻的自己。我们永远有理由去相信:年轻永远是最优质的资本,经得住傲娇。

李庭掸去小红花上的暗痕,尘埃浮沉,让成缕的窗光也有了腾跃的状貌,让李庭永生难忘的脸庞第一次浮现。

彼时的林柏峰身着笔挺的西服,作为优秀青年代表为落成大典致辞。那也许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光辉的时刻,李庭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那段时期对林柏峰来说,是充满矛盾与对立的。一方面,他的学识广阔,眼界更是已经到达了常人所难以比及的高度。另一方面,正因如此,对父亲的承诺更让他百感交集。

——他渴望自由,渴望在学术的海洋中遨游,渴望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然而,他更不愿违背对父亲的承诺,不愿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

林柏峰在台上的演讲慷慨激昂,他谈到了梦想,谈到了责任,谈到了青年一代的使命。他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田。

李庭坐在台下,听得如痴如醉,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地充满力量,如此地充满激情。

结束了演讲,随着校长和几位校董完成了剪彩,落成大典进入了白热化……

典礼完成后,李庭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了图书楼,这一次,以参会代表的名义,他可以借走不少书。可是搜寻半晌,这个少年没有拿任何一本书。

天空隆隆作响,伴随着雨滴疏疏落落地开始往下掉,又像暗泉忽地从天喷流。街边的小摊收起了报纸,又心血来潮把雨伞的价格调得风生水起。

李庭余光中的人流越来越少,耳畔的脚步声也越发急促。到了最后,李庭目光所致,书海茫茫,耳力所达,雨声哒哒。熬走了人群,熬走了嘈杂,就连大雨,也奈不了他何,怯怯遛出了天际,日头复盛——李庭就这样度过了半天时光,找书,翻书,放书。

图书管理员向他投以异样的目光,或许也想知道:这小伙子到底在找什么样的书?事实上,李庭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书此刻最切合他的心意。双眸落在了一本白皮书上,他眼前一亮,似乎夸父追上了太阳。

回忆的海潮一层层翻涌而来,谈话已经悬停了许久,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林柏峰还是打断了他:“你之前说过,你们因为一本书相识相知,能说说吗?”

“《平凡的世界》……我们都很喜欢这本书,那天下午,我们讨论了彼此喜欢的章节,确切来说,我们几乎又一起重新读了一遍那本书。关于孙少平的文学成长道路,我们都备受鼓舞;关于孙少平与田晓霞灵魂的相遇与碰撞,我们都为此欣喜;对于田晓霞的意外离世,我们都为之悲痛……”

谈话再一次陷入了僵局,长河式的回忆谈话让李庭疲惫不堪,李庭向老师示意离去,林柏峰微微颔首,两人约定在第三天的清晨再次交谈。

李庭出了这座小屋,深深呼出了自己的全部重负。

日头滚下了山头,被地平线稳稳噙住,李庭望向前方群山,仍感更有一山高。远处,树林与山峰的黑色剪影,层层叠叠地向他翻折开。头顶的天幕已被扎染成七彩,他向山下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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