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美人兮
梁府门前熙熙攘攘，迎来送往，宾客满堂。
凌操拿出拜帖，经梁府管事查验，得知是家主的客人，恭敬迎入府内。
“这府门倒是热闹，可见贵府兴旺。”刘骏出言道，那在前引路的老管事闻伯睨了门口处一眼，“他们啊，是城内各家货行买办，卢郡守把蛮子兵打退，对我等商贾之家来说，是一桩幸事。”
果然首富之家不是浪得虚名。
从家主到管事奴仆，各个都是人精，说话滴水不露。
刘骏与凌操对望一眼，但笑不语。
梁府内三步一景，雕梁画柱，错落有致。气势虽不谓恢弘却是清雅至极，日光透过雕花的木质窗棂，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波光粼粼，更添几分清幽静谧，竟毫无商贾门第的珠光宝气，也是让人讶然。
管事的引他们穿过庭院连廊，又经过一石门，奇花异草竞相盛放，庭院中央，一棵古老的松树挺拔而立，一阵清甜的女声伴着嬉笑之音传来，“高一点……再高点！”
那女音如银铃，笑声连连。引得刘骏也一时驻足而望，树下悬着一台木质麻绳的秋千架，秋千上正有一身着华贵衣裙的明艳美人，一双杏眼似剪水之眸，秀颊玉莹，眉眼清雅葳蕤自生光华，如此冰姿玉骨，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子。她身旁还环绕着一众衣裙一色的女使，正与她私语玩闹。
似乎是感到远处灼热的视线，美人忙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正颜，羞赧地从秋千上跑开。
管事的微微清了清嗓，要说见过自家小姐真容的，怕是都难以挪开目光。
“大人，那位正是家中嫡小姐。如今刚已及笄，提亲的人哟，也快把我们府邸的大门踏破了。毕竟我家小姐这等样貌的姑娘，放眼九江郡，也是独一份的。”闻伯介绍道，还意有所指的打量了一眼刘骏，心中暗暗摇头，到底官职还是低了些。
配自家小姐，尚为有心无力。
刘骏方才确实惊艳了霎那芳华，此时回过神来，那宛若神仙妃子之貌的美人还拂面而笑，这倒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有这般悸动。
几人又绕过一处庭院，有女使端茶而上，请两位等候在此。
凌操这时才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以前便知梁员外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富贵，如今这一见才知，他那女儿娇养的，比那宫墙里的公主贵人们也不逊色。”
刘骏接过茶杯，只觉茶香四溢还带着一股清冽的气味，内心对凌操的话也有所认同。那梁小姐，当真姿容绝姝，可谓世间明珠。
二人没有久侯，梁虎与家父梁员外就先后走入厅内。
梁员外中等身材，方脸阔眉，鼻尖圆润有肉，一脸的富贵祥和之相。
“爹，这便是我和您说的，卢太守的高徒，刘骏刘公子。”梁虎介绍道，显然在家中，他还是收敛了市井中的那身痞气。
梁员外略一点头，上下打量了几分刘骏，众人又各自入座。
梁员外抚平了唇上的胡须，眯着眼道，“刘公子这等年轻，又生有宸宁之貌。可真叫老朽开了眼，也替我儿放心了些，我儿素日里是个顽劣的性子，能广交刘公子这等有识之士，何愁没有长进？”
见梁员外惯是踩地捧高地教育儿子，刘骏忙推辞道，“员外这话可是抬举我了，我与梁兄相交为故知，自是真心相待。至于能得师父青睐也是偶得机缘，实不敢言有何过人之处。”
梁员外笑着缀了一口清茶。
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只见一身着素衣儒衫的男子步履从容地走入厅内，手持一柄流云样式折扇把玩，眉宇间很是倨傲，“菁我书院学子，沈臣给梁员外请安。”又拱手对梁虎行了同辈礼，“梁兄。”
梁虎正想给他们介绍一二，也未曾想沈臣也赶着今日到府。
沈臣也留意到端坐一旁的两人，凌操桌边放着一把剑，与他的手咫尺之遥。沈臣眼眸一眯，原是武夫之辈。
“还望梁员外勿怪，我这不请自来。筝小姐已告假多日，我心中也属实牵挂，总想探望一二，也好尽一尽同窗之谊。”
似是察觉到沈臣的轻视，刘骏只不动声色地喝茶。
这菁我书院是郡内闻名遐迩的书院，为察举地方官员提供了不少生源。这卢太守刚上任，想必郡内官员也会有所调动。
沈臣才名在外，虽性子清狂了些，倒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梁员外向来广达天下，不论对方安的什么心思，至少明面上他仍是客气妥帖，“小女承蒙沈公子关怀，沈公子能来，自是府上蓬荜生辉，何怪之有？你们都是年轻人，对了，还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卢太守的高徒，刘副史刘骏。日后你们都是九江之才，还需多走动走动才是。”
沈臣将目光投向并不言语的刘骏，唇角微扬一丝玩味，“刘骏？卢太守的高徒？我倒有所耳闻，太守大军未入城前，刘公子还是一介市井游侠。这福兮祸兮，刘公子还真是鸿运当头。”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梁虎面露尴尬，就想起身欲分辨一二，却被刘骏按住手背，见刘骏眸子弯弯，只得稍安勿躁。
刘骏面不改色，眉眼带笑，“沈兄所言非虚，我确曾浪迹江湖，以游侠自居。”众人噤声，表情各异，他尽收眼底。
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然人生际遇无常，刘骏有幸得卢太守指点迷津，方知学问之道，武艺之精。出身虽微，却不敢忘志于学，以期不负师恩，亦不负己身。”
他这等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转瞬间忽闻厅后窸窸窣窣的声动传来，而屋内除了凌操，其他人并无所觉。
只是那竹帘的一隅，露出一截女儿家的裙裾，不难看出其后之人是谁。
沈臣未曾想对方区区一市井之徒，竟还是个牙尖嘴利，能舌灿金莲的，这时更是多了两分认真，继续奚落道，“刘公子这番伶牙俐齿，果真还是卢太守高明，慧眼识英雄。只是你游历四方，可曾正经受学过？莫非刘公子满腹皆是些江湖术数，这…怕是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