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战中,吹律听音
两日后,辰时,
镐京郊,王师营,
在西周时期,辰时一般为二餐制下,朝食的进餐时间,
然而今日即将大战,王师要有所调度,故而此时,已经熄烟灭灶,朝食结束,
点兵出营间,因为王师多新兵,且少练,所以仅是出营便格外混乱,
竟也出现了两队遂氓,因为出营挤闹,而相互口角几句后,直接在营帐前打起来的事端,
再加上巨兽出营,总有应激而出现的踩踏事件,
故而待至王师抵达应战之地,摆开架势时,已不知非战斗减员几许,
但也总归乱哄哄地,以战车为中,象兵为右,犀骑为左,排成了阵列,
而至于徒兵,则分散护卫在战车、象兵、犀骑旁侧,
也算是一种古早的步坦协同!
当然,也有单独的徒兵序列,比如虎臣军,比如遂野之氓组成的徒兵队伍,
充为,送死填战线的兵种,
在两军相隔一箭之地时,申戎联军也停步列阵,摆开架势,
随后,
虢季大师(三公之一,掌兵)作为王师主帅,与犬戎联军名义上的主帅申侯,互相扯着嗓门对话宣战,
及至主帅阵前宣战完毕,并且进入战阵后,
鼓进声大噪,
一时间,各种兽吼声此起彼伏,交相大作,
周王师这边,
一列列战车首先冲出阵列,其战车尾部各自悬挂着相应等级的旗帜,
在此时战场上,随行徒兵的听命方式,其实只有两种,
一是听战鼓声,鼓响则进军,
二跟各自对应的旗帜,旗举则行,偃旗则待令,挥旗则收兵,
而此即,战车尾端各旗帜高举,步徒便纷纷跟着战车的步伐前进,
战车行进间,一个个位于车左的甲首,张弓搭箭,对准犬戎联军,稍一瞄准,便抛射而出,
此时弓箭仍为贵重品,故而无弓兵序列,
所以率先对敌方进行杀伤的,
便是车左主射的甲首,
然不过三箭后,两相对冲的战车相遇,
车右持长戈猛地一送,戈锋当即在送出去时,划过敌方胳膊,渐大片鲜血的同时,将戈锋送至甲士身后,
而后一勾,以长戈勾至敌方腰间,再一拽,将敌方勾至车下,
而随行的精锐徒兵,也在此时,横扑那被勾至车下的敌方甲士身上,
自头盔与铜甲之间的缝隙,将短匕直接插入,结果了甲士性命,
然而车右立功显威之时,
王师战车上的甲首却也自战车上栽下,
却是两阵战车相遇,御者控制着驷马使得战车交错,而非相撞时,
敌方甲首以近距离一箭,直接洞穿王师甲首面盔,
使其当即毙命,而从战车上栽下,
不过,其临死前,搭于弦上的蓄势一箭,也同样射了出去,
且正中敌方御者,
故而只是稍一交错,
敌方的战车就随着御者的受创,而猛地倾斜,
当即横撞在了,拼杀于战车之间的双方步徒身上,
而只片刻,
失控的战车木轮便碾压在未死却倒地的步徒身上,
在步徒惨死的同时,其战车也整个侧翻,
当即驷马相撞,其车上仅剩的甲士被抛飞而起,翻侧的车身亦碾压一片倒地的步徒,
而后,
更有紧跟前列的次排王师战车,其御者难控驷马,也就当即横撞上去,
一时,血肉模糊……
而将视界拉远,
象兵后于战车出列,此时也即将接阵,
激烈地象吼声淹没了这片区域,
随行的步徒,紧跟在草原猛犸身侧的同时,却也坚决不跟随于其后,
只因濒临接阵时,象兵冲刺间,有因临阵而紧张的猛犸,边跑边拉,
其上笼架内的驭者,丝毫不顾溅碎于身后的秽物,而是放声嘶吼着,鼓舞着猛犸前行,
其后侧的甲士,则拈弓搭箭,射向对面的中狼骑,
咻——
箭矢直入中狼骑巨兽面门,然而肩高2米的如狼般的安氏中兽,只愤然一吼,便仿若无事地继续冲来,
安氏中兽浑身披毛,其实不惧一般箭矢,
然其蹄目类结构及狼一般的腰身,使其无以如象身一般安放笼架,
故而其上负载着犬戎早期骑兵,无鞍无镫,只一手可持兵,就等着临近相遇的那刻,猛地掷出断矛,而后以长兵拼杀,
故而不能弓射,
远距离只能挨打,
是故其不断地加速以冲象阵,
及至两相近了,
短矛被猛地掷出,箭矢如疾电般射下,
草原猛犸猛地一甩长鼻,若手锤一般砸向安氏中兽,
而同时,安氏中兽也张开了其特有的巨颌,直向草原猛犸撕咬而去……
吼——
……
整个战场上,随着各线战阵的接壤,
如这般的厮杀,不断爆发在各个角落,
又因周王师战车先行,及对方中狼骑在两边都加速凿入象兵、犀骑,
故而整个周王师战线,就形成了一个以战车为中,突出,而两翼滞后,仿佛突向申戎联军的箭头↑,
且申人的战车兵员素质,普遍低于周王室的战车贵胄兵员们,
故而其战中的申人战阵,被不断突破,
陷入周王师战车群中的,申人战车,也在不断消失,
于中线上,
以周王师之精锐,对申人之战车,
周王师大胜之,
然而位于申戎联军后阵的联军主将们,
申侯固然因为申人损兵折将而心疼,
坐镇于联军左右侧的犬戎各翟王,却喜上眉来,
因为犬戎各部兵员加起来倍于王师,且王师精锐由申人挡着,其各部机动地中狼骑已有突破象阵与犀阵的迹象,(因战车可控性更强,及象兵、犀骑有踩踏伤人风险,所以贵胄首选兵种,仍是战车,而家中庶子多往象兵、犀骑发展。)
且大量的犬戎步徒兵,已与象兵、犀骑接壤,
故而只要周王室中间的战车,无以杀穿整个申戎联军战阵,
两边的犬戎中狼骑,都能先破了周王师的两侧军阵,再形成两侧对中间包夹的趋势,
“此战,胜矣!”
申侯高声喝道,激发着周遭士气,而同时,其耳中捕捉到了一抹乐声,
“听,此乃角音,”他回头唤着姬宜臼,神情振奋,
“此战,余等必胜!”
……
而同一刻,对位的周王师中军,
领兵的虢季大师,听着身旁与战阵纷乱声音相合的‘角’声,
其神色,不免凝重起来,
有周一代,音律有五音,分别为宫、商、角、徽、羽,
然而音律也并非单用于礼乐,
在战阵中时,常会有‘师’,奏律音,以和战场声音相合,
按蓝星后世的分析来说,这是一种判断整体士气和局部战况的粗犷方式,
而在周这个时代,
此不仅为战争中,必不可少的军礼之一,即‘吹律听声’,更是一种对战争结果的占卜、预兆、
而不同的音合,其实也代表不同的吉凶,
比如‘角’声,其对应地,就是军扰多变,失去士心,即大概率败,
即象兵、犀骑的颓势,已经让遂野之氓与仅存的虎臣,失去了士气,甚至是,已经有人开始了叛逃。
那么,此际,
是当即鸣金收兵,为保全实力,而承担败懦之名?
还是,下令中军进军,并命令鼓声不止,同时,拼上其命?
虢季大师,
当即陷入了两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