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理智？不！理智！

缫丝作坊前，

随着女夷的恳求，齐渊一行人均沉寂了下来，

王女其实有心解释一二，比如女夷所求并非她的安排，

但碍于身处人前，她便又沉默了。

而齐渊，也因为女夷的这个要求而沉吟许久，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在这康宫，身为王奴，却需要请求出康宫以乞生，

因为哪怕是在蓝星的十八世纪，当苏格兰的贵族遵英女王的法令而侵占公田，

通过种种的手段而排挤并兼并小农的田地，大肆将巨量农民变为无田无家之人，

并一边造成移民潮，一边驱赶盖尔人离开家乡，同时又一边禁止盖尔人移民海外，欲将盖尔人逼往苏格兰工业城市时【圈地运动末期】，

面对日均十几小时的工厂劳作，

面对随着圈地运动造成工人数量大增而降至时代最低的工人工资，

乃至工人普遍性折寿的工厂夸张摧残时，

这些困顿的无产者，哪怕知晓工厂的残酷，哪怕饱受工厂的摧残，

也趋之若鹜地加入工厂，

甚至是为了一份工厂的工作而打起来，

为什么？

无非是，非如此，没有活路罢了！

无非是没有田地的他们，如果不在工厂做工，就要活活饿死罢了，

而十八世纪的所谓自由民尚且如此，此时周代奴隶制下的备用王奴，又能好过哪里去呢？

身为王奴，

就能吸血，吃上民脂民膏吗？

只要负责管理的宰兽，稍微控制下康宫每个王奴无条件分发的食物，

那么，

不能参与劳作的王奴，面临的便只有日渐瘦削，直至饿死一途。

而最难以参与劳作的又是哪一批人呢？

自然是最需要营养和食物的带崽群体与孕妇。

她们同为奴的丈夫还身处康宫时，

她们尚有所依，

然而待至为奴隶男丁的丈夫们，填充虎臣，并一去而无归后，

奴隶家庭的破灭，乃至人身的破灭，便不远矣，

“康宫携子臣妾数额几何？”齐渊转头问向了宰兽，

“康宫王奴千以数计，均以家户为聚，若论携子之户，那便众矣，近千户想来是具备的。

“然若单论如女夷所指，子不过总角，且夫充为虎臣，只余臣妾携幼子者，尚存一百有三户，”

宰兽也毫不避讳诸人，同时还若有所指地补充道：

“然此之数，未计昨日人市充康宫之奴臣，

“人市之奴，合二百六十有七，携幼子臣妾四十有六，

“大人便是心善，也尚需有所取舍，才能以购此等携子臣妾，”

听完宰兽所言，齐渊简单算了一下，就算一个臣妾只带一个幼臣，算一户2人，合共149户，298人，便超了周幽王许诺给他选奴的数量（人市奴267），

所以如果滥发善心，他不仅不能救下此地所有的带崽臣妾，

还会导致未来城破之时，因手握百来无兵戈的臣妾、小孩，而陷入极端被动，

“先起来吧。”

于是齐渊转头半强硬地对着女夷道，同时没有应和宰兽所言，

而听着齐渊的语气，女夷眸中的光亮熄了，然而她还是乖乖地起了身，

奴，从来就没有任性的资格。

主人高兴时，尚可稍有放肆，

然其不悦时，打杀，也便是一句话的事情。

……

众人行过缫丝工坊，继续于一个个大型工坊穿行参观着，

至于刚才的小插曲，无论是康仲，还是宰兽，都没有觉得齐渊有做错什么，

相反，如果刚才齐渊同情于奴，他们反倒是会视其软弱，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这些士族，和奴，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而之所以没有生殖隔离，也只是他们这些贵胄，会在某些时刻，礼贤下士从而玩弄臣妾罢了。

一路上，无论是造船坊、冶铜坊，还是麻织坊，一行人都行之匆匆，

齐渊没有再细看什么，

其实在来之前，他本身的想法，是全都收9-15岁幼臣的，

且男女不限，因为这个年龄，若单是论个头和武力，女子不一定会弱于同龄男孩，

而这些人，不仅可以在未来组成义子义女群，

还在此时，可充个‘幼臣’名头，从而百来号人一起去武库，钻周幽王言语空子一番，

然而随着刚才的插曲，与康宫的见闻，

他终是改了主意，

午时，

以牧臣为首的14位原有班底的幼臣身后，跟了53位拣选出来的，9-15岁的幼臣，

这些都是人市充康宫的那一批幼臣，

而说来残酷的是，这个年龄段的幼臣由于可以脱离父母，所以在被奴贩辗转送至镐京的路上，便都失了父母的踪迹。

再加上被突然从人市带到了康宫这样的新环境，

他们的内心，此刻是充斥着不安、惶恐的，

故而在面对14位幼臣，见到熟悉的面孔时，

他们的情绪在短时间内被直接放大——或更加惊恐于幼臣们敢杀人而惊恐，或异常亲切于相熟而下意识依靠，

从而，都表现得服从性很高，

然而除了这些半大的幼臣，其余奴臣的拣选，

其他人就看不懂了，

“汝之子可满三岁？”齐渊走至一臣妾面前问道，

“我……大人，我……算不清，只晓得我生下小女之时，冬还未过完，后又过了一冬，又一冬，到了现在。”

“那便是未满三岁，带着汝小女，跟着此幼臣，行至幼臣队伍后吧。”

齐渊于光屏上默默记着数（+2），而后走到下一位臣妾身前，

“此子，可否已度过三个冬时？”

“一，二，三，四，”这位臣妾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应是已过了三个冬时。”

“容我为汝引荐，我左后着一身素色齐衰服之女子，乃周王王女，

“身后持黑匣，着一身弁服之幼龄孩童，为周王之子伯服，

“有此二者为我做见证，我于此地为汝许诺，今日汝若托子于我，日后，我必保汝有团圆之日。”

哪怕可以合法地抢，直接带走的，

但齐渊还是在旁人看来，多此一举地给眼前这位臣妾许着诺，

就这样，人市携幼子臣妾四十有六，

其中二十有七位，齐渊不厌其烦地一一为其许诺，从她们手中接过了年满三岁，却又未满五岁的孩童，

臣妾自是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但却也在齐渊的许诺下，有了盼头，且轻松了许多，

而至于剩下的十九位，其子过幼的臣妾，齐渊直接令她们携子入队，

而后，

康宫一百有三户，

三十二户，连臣妾带幼子，纷纷入队，

七十一户，一一允诺，接过其等幼童，

又因其中有三位，膝下两子，如此一来，

五十一户臣妾携子，九十八位垂髫幼童，再加上五十三位幼臣，已是合共二百五十六人，

整个康宫一行，齐渊很幸运地没有见到孕妇。

不过其实也正常，

在蓝星，在战国以前，在铁犁牛耕尚未普及之前，

大部分的古人，其实都遵从着二月相交的习俗，以此，来保障物资的相对充裕，

即有如动物那般固定的‘发情期’

而形成如此发情期的原因，

自然是因为发情期外的怀孕，对于贱民来说，往往意味着一尸两命，

……

整个仆臣拣选下来，宰兽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到后面变得越发的热情，

因为宰兽非常欣赏，也非常乐意齐渊为康宫解决负累，

这些幼童的离去，

会使得这个冬天，康宫王奴的死亡数，大大下降，

王女姬穸，则虽看不懂齐渊的选择，但有女卿的胡萝卜尚还在那里吊着，

且选什么，于她也利害不大，便也未插手什么，

而至于康仲，就只以为齐渊不智了，不过作为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

这看似不理智的选择，却是齐渊在巡视时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别人的眼中，齐渊是拿了一份钱，买了半份物资，

但在齐渊的眼中，

先前求情的女夷正关切着其四岁的侄子，

而其兄嫂，却于队伍外，不舍地望着其垂髫幼子，同时，其手中，拿着齐渊补偿而特予的耳坠——可通音联络的，外表似煤玉耳坠的无线耳机，

是故，在齐渊的设想中，

他拿了一份钱，

买的根本不是所谓的半份物资，

而是付足了运费，

高价先运走了最不易运输的易碎物，

在此之后，

剩下的物资再运输时，就相对耐操了，

且可以很轻易地借助这些易碎物牵丝的血脉之线，

来撬动这些剩余的物资，

就像他很喜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一般，

他也更希望，

能拿着一份的钱，且借着上面那句话，来买整个康宫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