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体育课
蓝凛坐在位置上往窗外看操场。
风和日丽，青春洋溢。在上体育课的男生穿着各式各色的球衣在篮球场上奔跑碰撞，女生们高举着双手接下飞来排球……不论矗立了多少年的学校都会因为这些少男少女而青春年少，光彩恣肆。
齐清洌此刻也站在蓝凛身后不远，看向窗外。她本来想为大家争取下节自习改体育课自由活动，但似乎天有不测风云。她微微叹气。
蓝凛看得出神，说不上具体在看什么。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齐清洌今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见到了一座孤岛。她微微偏过视线，看见他的侧脸，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铺上一层静谧而漂亮的蓝。他的眼睛那么空又那么满，像浮云万里的青空。他不是黑白灰色调，深邃不可估测的蓝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底色。不过蓝色就是冷色调，他就是这样的。要改变他么？似乎也没必要，改变在于增色，何须执着于删减修改。
他忽转过来与她对视，眼角眉梢带笑意，眼睛里有层柔光。
齐清洌关于蓝凛的记忆的初始，他就是一个苍白病态的少年，常被戏称属相熊猫，仿佛永远孤寂而不屈。
蓝凛强势的时候真的很难得，那样的他明显有生机得多。他现在和往常大差不差，只是会笑了。可他还不会对别人笑，他的世界还要更开阔一些才好。
窗外的操场下起大雨，在她意料之中。在他意料之外，他的眼眸须臾显而易见地哀伤加剧，看见阳光撤退，风雨来袭。他没有关上窗，仍定定看着，风吹了些进来，混着雨水，脸上丝丝凉意。操场上男男女女高声吵嚷喧哗，不似被雨影响心情，作鸟兽散又结伴奔跑，雾雨朦朦，有些人与有些人摩肩擦踵檐下躲雨。
谷暄和过来，屈了右臂搭在齐清洌的左肩上，熟练自然，但很快被齐清洌拂开。谷暄和毫不在意，只说：“阿清，许诺我们的体育课呢？是不是风雨无阻？”
有些时候，某些家伙和她亲近是根本不把她当女生看，甚至都忘了她是女生吧……齐清洌对他很无语。
齐清洌也没什么心情地说：“下雨了。”
谷暄和笑了下：“我知道下雨了，不过我打赌，过云雨，一会儿就停了。”
还真是，说停真的就停了。这场风雨来势汹汹也来去匆匆。
蓝凛却觉得雨没停，他坐在这里如置风雨。看见别人和齐清洌那么随意亲近，他真的很难不嫉妒不酸涩。他迄今为止和她最亲近的唯一的肢体接触，还是昨天晚上抓着她的手腕。
他知道了宋闻因喜欢谷暄和，但没听齐清洌说谷暄和喜欢宋闻因。倘若、倘若谷暄和喜欢齐清洌怎么办？他们关系也那么好，亲切又自然，甚至还有席初……蓝凛觉得自己一点优势都没了。听说谷暄和、席初、宋闻因、方瑞晴和齐清洌都是高中以前就认识的，到了高中还很幸运分在一个班，关系不知道多好……蓝凛忽然又想起一个燕秋宫，心里黯淡了。她真的认识好多人，每一个男生都不比他差，而他是离她最远的那个。他果然还是自卑。
齐清洌转眼心情不错地转身昭告全班：“这节自习课改体育课，大家自由活动。”
“哇！阿清这可是你说的，我们真信了！”
“天塌下来也有阿清顶着，不怕！上体育课去咯！”
“有阿清在根本不可能天塌的好么？阿清只手遮天！”
尽是一堆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废话，幼稚。齐清洌在众人的欢呼下无奈地笑了下。
“蓝凛，不去吗？”她问。
蓝凛沉默，自知自己绝对是全班唯一一个不喜欢体育课的异类。
她又说：“难得有额外的体育课，去和他们玩一下吧。”
她是笑着看着他说的，不是强迫的语气，也不是商量规劝的语气，像是一个提醒，提醒他走出这里走向哪里。
他不知所措，没有朋友和谁玩？他已经很习惯这样了，再去适应别人吗？
齐清洌叫住正要出去的赵若明：“阿明，打篮球去吗？”
赵若明一脸兴奋：“对啊对啊打篮球，阿清你也想来？”
齐清洌摇头：“我就算了，你带上蓝凛吧。”
赵若明有点失望：“啊？蓝凛会打篮球吗？”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没见过。
她回头问：“会吗？不会可以让他们教你。”
蓝凛说：“会一点。”还是初中时需要参加一些班级的比赛，推脱不了才去充数的。
她笑了：“那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阿明，蓝凛我就放心交到你们手上了。”
你也知道你草率啊！赵若明想。他招手示意她过来，说悄悄话似地说：“让他跟我们打篮球，不怕他散架啊？”
齐清洌认真想了想：“不至于，他应该只是看起来骨质疏松，但那个身高应该不是白长的吧。”
“那就带他去咯，有事去医务室我们也抬得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笑了下点头，又去问蓝凛：“你觉得可以吗？”
蓝凛情不自禁点了头，于是立刻被赵若明嘴上“快走了快走了”催促着拽走了。
太阳出来了，场地虽然还没有干燥，但不影响他们自由活动的心。
齐清洌被方瑞晴拉着去陪女生们打了好一会儿排球，手上戴的银镯子都快被砸歪了，球打得她手腕生疼。
方瑞晴笑她说：“阿清你把手镯拿下来会怎么样啊。”
“我是觉得，这个排球也不是非打不可……”齐清洌叹气，她该怎么说好，以前初中有一回去看班里女生打排球赛，那球不偏不倚砸她头上去了，头疼两天。自此对排球无感，还是因为上了高中这群对排球疯狂热爱的女生……她不得已又进场。
好说歹说脱了身。
其实齐清洌对体育课也没什么热衷的，不过是大家都喜欢自由活动想去玩。当然，玩也是有代价的，写作业的自习课变成自由活动课，意味着今晚全班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完成任何一科作业。玩乐的前提是搞好学习，或是不影响学习。这是齐清洌给班主任提议时加的条件和保证。不过平时全班的作业完成度都很高，这也不是第一次自由活动了，都心里有数，玩完了一节课到晚自习就会收心迅速地写作业。齐清洌才能屡次给他们做代言人。只要全班有做得好的地方，齐清洌就会瞄准机会给大家找点福利。久而久之，全班就越来越好，也越发喜欢齐清洌的作风。
齐清洌刚脱身，宋闻因又想抓她去打羽毛球。宋闻因和谷暄和等几个不会打篮球的男生经常结伴打羽毛球，宋闻因是个中高手。齐清洌拒绝了高手宋闻因的邀请，因为这几个家伙羽毛球打得贼猛。齐清洌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班里的女生平时看着有几分柔弱，一到体育课就很猛呢？就很有一种时机到了不装了的感觉。
反而是齐清洌，被宋闻因和方瑞晴笑了无数次，笑她平时看起来无所畏惧，在体育课上却不想运动而仓皇逃窜。因为这与齐清洌以为的休闲运动出入极大，索性不想掺和。如果不是要参加校运会上场比赛什么的，她更愿意在体育课上散步，主张的就是一个清闲。齐清洌从小并非是一个好动的人，对刺激的剧烈运动一向无动于衷，只是奈何有那么点运动基因，加一副好心肠。没事的时候就放手让他们做事自己袖手旁观，有事时主打一个随叫随到。
她现在平心而论肯定是想偷懒的，没道理给自己争取一节忙碌劳累的体育课。她就站在旁边看他们打羽毛球。
谷暄和捡球经过，“啧啧啧”地笑：“阿清你有时候真的很懒啊。”
“是是是，你们打球像打架一样的架势，比的就是谁力气大谁杀气重吧。我还不想明天手臂疼，一边儿玩去。”她嫌笑着摆手。
赵若明擦着满脸汗水路过：“阿清你怎么就站着，是他们不要你玩吗？让你跟我们打篮球就好嘛，你又不来。所以说也不要背着手像领导视察一样啊，一想到你是班长我们会有压力的啊。”
“……”齐清洌放下背着的双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仰天长叹一口气，“他在你们那边怎么样？”说着看向那边的篮球场地，那个唯一没换球衣的黑色T恤身影在一众白色球衣中很抢眼，看上去融入得挺好，不像是只会一点那么谦虚。
赵若明走近几步，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说：“就……还挺帅。”
齐清洌笑了：“喂别太爱，这才一会儿你就沦陷了。”
赵若明说：“我才没有，只是说点实话好吧。要不你去看看，我发现他还真是挺适合打篮球的，今天看我们打篮球的女生都多了，我都有点紧张了。他也一点不受影响，真的就是闷头打球。”
“是吗，我等下去视察一下好了。你刚刚准备去哪儿呢？”
赵若明一拍手：“哦，把正事儿给忘了，渴了要去买饮料啊。阿清你帮我们去买水好不好？”
“……你还使唤起我来了。”齐清洌嘴硬心软了，也不是头一回替他们跑腿了。
赵若明二话不说高兴地直接抛来个饭卡，赶紧笑着跑了回去。
齐清洌走向小卖部，对他们喝什么门儿清熟练地各种运动饮料拿个遍。只是不知道蓝凛要喝什么，也没多纠结随意拿了一瓶，又给宋闻因等几个人也拿了几瓶饮料，自己拿了罐芬达，负重去结账。她先用自己的饭卡付钱自己买的东西，然后才用赵若明给的饭卡准备付男生饮料的钱。
“这卡不够钱。”老板闻声提醒。
齐清洌拿自己的卡再刷一次走出小卖部。有时候对那些男生的操作有点无奈，他们常饭卡混着用，或是丢在一个人那里，摸到哪张卡就用哪张卡，出现这种卡没钱也没发现的情况简直不在人意料之外。齐清洌交给宋闻因那袋子饮料，顺手把自己那罐芬达拉开易拉环，边喝着边走向篮球场那边。
男生们嗷嗷待哺地蜂拥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的一身汗味，但好在凉爽的秋风可以吹散。
“阿清你真是个好人！”
“绝世好人！”纷纷拿了袋子里的饮料狂喝，围在一处互相靠坐着休息。
齐清洌说：“谁的卡，没钱了，差点给我丢人。”
林叶回不好意思地举手说：“是我的卡，跟他们混久老忘记充饭卡……阿清你拿你的卡刷钱了吗？”他把卡收了回去，卡上有号的确是他的。
赵若明笑嘻嘻地问：“那阿清你请客吗？”
齐清洌没脾气地笑了说：“是，我请你们喝的。”
“哇!阿清真是个好人！”
一个个……真的是青春期顽皮又吵闹的男生，但这次有一个不是，安静得始终没说一个字的那个，正单手抱着篮球脸上滴着汗。
齐清洌拿起最后一瓶饮料笑着对蓝凛晃了晃：“还有你的。”
他走过来，一时没接，摇头说不渴。他发誓，他真的有在保持距离，注意分寸。经过昨晚雪糕的事，他即使知道她也内心有很多纠结的想法，但依然明白她是不喜欢他的。那他就不能逾越。他很难再上前一步。
她说：“给你买的啊，不要就浪费了。”其实赵若明报人数的时候报的是以前习惯报的人数，没把蓝凛加上，不过她记得，就多拿了一瓶饮料给他。
他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拧开瓶盖仰面喝了。
她满意地笑：“这不是挺听话么？别老拒绝人。”尤其拒绝还不彻底，有时竟让人以为他在忸怩矫情地等人再三劝告。
他根本没有象征性拒绝一下的意思……他差点呛到，赶紧合上了瓶盖，故作镇定。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别拒绝人指的不是别拒绝她，而是她以外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一力主张地让这群男生带着他打篮球了。
水喝完了也休息够了，他们继续打篮球。齐清洌在旁边坐着看。场外还围着几个女生，用心动的目光追随那些飞驰洒脱的背影，篮球入框，随之欢呼。
齐清洌隐约听见——
“这些男生都是哪个班的啊？那个黑色衣服的好像长得好好看，但是从来没见过哎……”
“要是能近一点就好了，有点看不清正脸，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们把球传到这边来。。话说这些男生里面有好几个都很帅哎，打篮球的动作也超帅。”
“是啊，要是能知道都是哪些班级的就好了。”
齐清洌暗自地发笑，心里附和说何止是好像长得好看是真的很好看，高二二班可是凭颜值也能取胜的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