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只会做大唐的鹰犬
整个天下当然是天子陛下最大,因为他站在了这个天地之间的最高处。
但天子陛下若是做错了事情,依旧会有人敢站出来责问,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对方是天子陛下,做错了事情,就必须要承担一定的后果。
曾经的天子陛下做错了事情,他错杀李楚河,放走了耶律明捷,便差点儿让大唐百年盛世毁于一旦。
如今的天子陛下也做错了事情,但他还站的不够高,也正是因为站的不够高,惹下的祸事不会再让大唐陷入战火荼蘼。
谢风流只是随便抬抬衣袖,那杵在了谢风流身前的数百名神策军将士,就尽数丢盔弃甲。
别说是继续挡在谢风流的身前了,连手中的武器能不能握紧,都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可那大逆不道的谢风流,还在带着身后的道剑前行。
就要立在天子陛下的身前了,或许已经立在天子陛下的身前了。
谢风流距离天子陛下不过只剩下了数步之遥,这数步之间对于谢风流来说,只需一念便可杀人。
但他不会杀人,因为对方是天子陛下,是大唐的天子陛下。
谢风流再次从口中发出一声长叹,他的眉心出现了纠结的神色,他没有继续往前,而是抬手,从当空抓下了一柄道剑。
道剑被他握在了手中,尚且还能发出一声声剑鸣。
他再次对着天子陛下单膝跪地,朗声道:“道门弟子谢风流,请天子陛下还我师弟许鸿运一个公道!”
这大概是让天子陛下始料不及的事情,难道这谢风流不会杀他?不敢杀他?
天子陛下笑笑,却比哭更加难看。
他在两个宦官的搀扶之下起身,双腿抖若筛糠,他对着谢风流的方向喉结涌动数次,却只传来了吞口水的声音,而没有话语出口。
李朗凑近到了天子陛下的身前,抬起双手护住了天子陛下的身躯正面。
但谢风流微微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李朗便什么都不敢多想了,或许天子陛下那谢风流不敢去杀,但他李朗,区区一个尚书令,他谢风流凭什么不敢杀?
李朗收起了手臂,立在了天子陛下身侧,又五体投地行跪拜之礼,好似在表达对天子陛下的深深歉意。
“你……你说说,想要怎么样的一个公道?”天子陛下抬手,终于问出了口。
这个回答,好似早就被谢风流想到了答案,他当即起身,给出了答复:“请天子陛下将小公主请出帝都长安城,并永世不可再次踏足。”
“这!”天子陛下都惊讶到了不知如何决断。
那立在了天子陛下身侧的小公主,眼眸也瞬息间瞪大,她带着恶毒看向了谢风流的所在。
赶出帝都长安城,永世不得踏足,那不就是流放吗?
她若是没了大唐皇室的庇护,出了城,与置身死地又有何异?
难道指望几个神策军将士,能挡得住无穷无尽的杀手不成?
当初她能顺利到了剑南道境内,是因为当初没有人敢触犯她身后的天子威严,而且当时大唐正值危难之际,首当其冲的事情,自然是如何解决叛军南下的难题。
眼下的她,走出城外,可是失去了天子陛下的庇护,是要永远不能踏足帝都长安城内,那就算是死了,除非天子陛下铁了心要追查,要不然最后,肯定是以不了了之收场。
小公主赶紧跪倒在了天子陛下的身前,她往前挪动,抓住了天子陛下的衣衫下摆。
并叩首恳求道:“陛下,您不能将玲儿赶走,您要是赶走了玲儿,玲儿就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让天下人都来听听。”
天子陛下急忙回头,看向了身侧的小公主,他的眼眸眯起,额头上的汗珠不断下落。
他的身前有谢风流提剑威胁于他,他的身侧,是他的妹妹,大唐的小公主,要与他玉石俱焚。
那些当年的糊涂事情,不能被抖搂出来啊,抖出来了他这个天子陛下就真的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天子陛下低头将小公主搀扶了起来,然后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想要将这事情扛下来,若是谢风流一定要追究,那就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了。
他难道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尚且年幼就喜欢自己的妹妹吗?又在很年轻的时候,对自家的妹妹做下了让整个天底下的人,都不可饶恕的错事。
谢风流大概看出来了天子陛下的决心,所以他提起了手中的剑。
他对着天子陛下说道:“陛下,若是您不肯做下决定,又害怕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见了光,不如交给我来帮你做下一个了断如何?”
“你敢!”天子陛下急忙斥责道,但他知道,谢风流真的敢。
他只能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的颜初谣,并赶紧对着颜初谣喊道:“爱妃,你难道不该出来说些什么吗?”
“你难道就看着朕堂堂天子陛下的威严扫地,你才开心吗?”
始终沉默不语,低头不知晓在思考什么的颜初谣,听到天子陛下的呐喊声之后,缓缓抬起了脑袋。
她轻咬嘴唇,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幽怨模样。
但她不是想要给这含元殿内的任何人,留下什么夜里会梦到的情景,她只是很伤感罢了。
天子陛下的一些事情,她知道但不会过问,因为那是天子陛下,怎么去做,如何去做,轮不到她来教唆。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天下人的面前,保留住天子陛下的一分颜面。
她已经起身,向着谢风流款款行去。
因为颜初谣的逼近,谢风流不能往前,甚至不得不选择将道剑收回。
颜初谣立在了谢风流的对面,她对着那对面得人笑笑,像是老朋友唠家常那般说道:“你知道吗?你给我选择的路啊,我很不喜欢。”
“所以你错了,错的很离谱。你欠我的,今天就一笔勾销吧。”
颜初谣没有继续开口说下去,因为有些时候,只需要一两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这些都是谢风流欠她的,她既然说了要一笔勾销,就是要谢风流不再追究这事情。
颜初谣用谢风流所有欠她的东西,换来对她打骂责罚的天子陛下一个颜面,她怎么想都感觉是自己很委屈。
可颜初谣现在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她的屈辱,只能深深埋在自己的心底里,任凭它生根发芽,自生自灭。
“你走吧。”颜初谣对谢风流做了驱赶的手势之后,已经转身,向着含元殿之外走去。
她不会回头,也不敢回头。
颜初谣斩断了木琴,就是斩断了与谢风流之间的一切。
眼下,连谢风流欠下她的,都一并还清楚了,往后的两个人啊,就真的没有丝毫的瓜葛了。
谢风流低下了脑袋,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
随后,他收了剑,并将酒葫芦挂回到了腰际上,像是在与那人说一些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戒酒了,有时间可以去观内拜拜仙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发生呐。”
场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听懂谢风流的话,但走向了含元殿之外的颜初谣听懂了。
她劝他别喝酒了,他就戒酒了。
他说,要让她去观里拜拜仙人,是在跟她说,要她有时间可以回去东西道观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一些值得开心的事情。
颜初谣已经走远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去真的拜什么仙人。
収剑之后的谢风流,并没有长叹一声,很无奈,也很无力。
他的面容上露出了笑意,捏着袖口,转身向着师弟师妹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在前行之中,缓缓说道:“陛下,我不会杀您,因为您是咱们大唐的天子陛下。所以,您最好不要再找咱们的麻烦了,我这个人最怕麻烦,而且,我的剑不会像我这么讲礼数的。”
这话说完之后,他又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了那躲在天子陛下身后的小公主:“小公主,我谢风流再告诉您一句,咱们大唐的好儿郎啊,从来就不是陛下养的狗,要说的话,只会做咱们大唐的狗,做咱们大唐的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