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不曾出手已见分明
钱梦梁的嗓音不算太大，起码在这之前，声音是极为细微的。
但随着一声轻咳之后，这声音便是让周遭邻桌的数人都收入到了耳中。
整个最江湖酒楼，就有一大片的江湖游侠安静了下来。这方安静下来，也就蔓延向了远处，不过瞬息的功夫，整个酒馆之内，再无异样的声音。
也是从周遭的邻桌客人开始，一双双目光望向了谢风流的方桌所在。
也有一些人很是疑惑地在钱梦梁的身上打量起来，开始猜测这个老先生的身份。
老先生的模样像是一位丹青，或许是上了些年纪，脑子有些糊涂了，这话出口没有经过太多的深思熟虑。
他以为他是在跟谁说话？那可是咱们新的大唐中原江湖武林盟主谢风流，他的事迹，随便取一件出来，都足够吹嘘半辈子的。
能在昆仑虚全身而退，还能先后对战二冯。
这份战绩，就算是白长卿白门主都不曾有过的吧？
瞧过来的人，自然不单单有那些江湖豪杰，还有角落当中的一桌三人。
太子殿下之前气不过，走到了半途，又给折返回了酒楼之内。
恰巧就看到了那江南第一儒士董运坤，一个人在角落当中喝着闷酒，这心中油然而生几分凄凉，以往不论是到了何处，谁人不是围在了他们的身侧。
这今日的风头，竟然被一个江湖上的年轻道士抢去了。
他们距离谢风流所在的方桌不算太远，也就正好将钱梦梁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再望过来，眼神当中又生出了几分希冀。
不管这老先生的身份为何，谢风流都不应当对这老先生出手。
打赢了，落得一个欺辱江湖前辈的名头，打不赢或者是不打，都有不同的说法。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将谢风流完全逼入到了绝境之内。
那背对方桌的冯骅冉不曾回头，但他听到了那边的话音落下，肩头还是略有颤动。
“前辈，您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轻巧了一些。”谢风流终于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随着话音出口，他也赔笑一声，低头看向了钱梦梁身前的酒碗。
他微微咽下一口唾沫，而后给自己的酒碗斟满酒水。
“前辈，若是晚辈有什么话不甚中听，就让晚辈给前辈赔礼道歉便是。”谢风流说着端起了酒碗，又说道：“那晚辈自罚三杯，请前辈不要记挂在心上。”
“咕咚，咕咚！”
整个酒楼当中，唯一能听到的，只剩下了酒水入腹的声音。
钱梦梁没有回话，反倒是在谢风流一碗酒水入腹之后，又要去提起酒坛之时，抬手按在了谢风流的手臂之上。
“小子，是不是老夫说得不太明白？老夫是说，老夫要在你的身上，把当年的那场子找回来。”钱梦梁缓缓说道。
他说着已经起身，就要抬手按在了腰际斜跨的其中一根长毫之上。
“不管你小子如何想，今天你都陪着老夫过过瘾，你没得选。”
谢风流的手掌还抓着酒坛，脸上也还凝固着一丝笑容。
可他这笑容摆在了如今，就确确实实成为了最尴尬的东西。
“盟主，跟他过过招，一个倚老卖老的江湖老顽固，怕不是也想要借着盟主的名头，来给自己添上几分临死之前的筹码！”有人说道。
随着这一声响起，那些早先寂静下来的江湖游侠们，当即又热闹了起来。
“对，教教这位老先生做人，怕不是活了这么大的年岁，始终认脸面这两个字，可以倒着写。”
“盟主出手吧，咱们都帮你作证，江湖上谁要是敢说盟主半个不是，咱们肯定不能答应，这分明就是老先生苦苦逼着要盟主出手的。”
这些话音可是让整个最江湖酒楼的声浪，再添新高。
谢风流还是收敛了笑意，也放下了酒坛。
他与钱梦梁又对望几眼，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出手。
他倒不是珍惜这在江湖上的名头，害怕不是钱梦梁的对手，关键是没有意义啊。
所以，谢风流双手平放在了桌面上，很自然的对着钱梦梁点头道：“前辈，晚辈认输，前辈是当真厉害，让晚辈输的心服口服！”
周围的人都不太明白状况，纷纷皱眉，又都猜测两人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难不成这两位高人的出手，太过于神奇莫测，让在场的诸位都没有瞧得真切？
有人当即开口问道：“盟主，您这可还不曾出手呐！”
“前辈已经出手了啊。”谢风流转头，与那江湖游侠对望一眼。
见到对方面容之上的狐疑，谢风流也就起身，对着在场的诸多江湖游侠躬身，其后说道：“诸位是不是不曾见到前辈出手？”
他说着就当着钱梦梁与诸多江湖游侠的面，抬手指向了那钱梦梁身前的酒碗。
就随着他的手指轻挥，那之前在酒碗上裂开的痕迹，终于不能坚持。
数个裂口在酒水的冲击之下，像是被冲垮了的大坝一般，坍塌向了桌面的四周。
但偏偏那酒碗当中的酒水，不是四溅而开，反倒是如同依旧有酒碗强撑着一般。
有人看出来了这其中的道道，面容之上出现了一分惊骇。
这再看向那静坐的钱梦梁，眼神中也出现了几分崇拜之意。
有人起身对着钱梦梁行礼之后，当着在场的诸多江湖游侠的面问道：“前辈，您可是咱们南疆的丹青圣手钱梦梁前辈？”
钱梦梁前辈？这酒楼当中，又被叽叽喳喳的声音覆盖。
谁能想到，这今日的最江湖酒楼，是把如今江湖的三辈人，硬生生聚在了一起啊。
上一辈的天字号大境界高手钱梦梁在此，如今的天字号大境界高手冯骅冉也在此，再加上一个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挂上天字号大境界名头的中原江湖武林盟主谢风流。
众人反倒是不再计较这老前辈的失礼，也不去探讨为何谢风流甘愿认输了。
但有人不一样，酒楼的二层之上，当即又有一名白衣人走了出来。
在那白衣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捧剑的白衣剑童。
这位白衣人，可跟那角落当中的董运坤不一样，一个是只在江南道内有些名气的儒生，一个是现如今江湖当中，风头最盛的白长卿白门主。
白长卿的人还站在高处，他的话音却到了这酒楼之下来。
他说道：“白长卿见过盟主。”
又说道：“白长卿见过钱老先生。”
这酒楼当中众多江湖游侠，也都是纷纷起身行礼：“白门主。”
亦或是：“白长卿前辈。”
但不管如何，这些江湖中人听到白长卿的话是分辨明白了谁胜胜负。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白长卿先是见过了谢风流，其后才是钱梦梁。
白长卿与身后的剑童许鸿运来的极快，只是弹指之间，白长卿就坐在了钱梦梁的对面，也是谢风流的身侧。
白长卿自顾自斟满酒水，一饮而尽。
“白家小子，你这是几个意思？你是想说，老夫不会是这小家伙的对手？”钱梦梁也皱起了眉头，对着白长卿问道。
白长卿轻声一笑，他抬头与钱梦梁对视。
他捏着衣衫在身前轻抖两下，问道：“难道前辈不是吃准了咱们的盟主不会出手，所以才敢如此言语吗？”
“若是盟主应了下来，又当如何？”
“那他也不能是老夫的对手。”钱梦梁摆摆手，那话语当中的意思，显然是明白的很。
“哦，那也好，既然盟主不肯与你打过，那白某人正好闲着，不如就让白某人与前辈……”白长卿说着就要转身，从身后的剑童许鸿运手中接过长剑。
坐在对面的钱梦梁，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他一巴掌就落在了方桌上：“要打得等过几天，老夫今天的心情不好，不想在与人动手了。”
“哈哈哈！”白长卿爽朗一笑，转身没有再去看向钱梦梁所在。
这三位坐在了一起，酒楼内的其他人，也就只能悄悄待在一旁不敢大声言语，目光也都纷纷瞧了过来。
这些人可都是在江湖上，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啊。
如今还能齐聚一堂，在座的诸位，平日里能见到一个，已经是足够吹嘘许久了，今日可是三人。
不对，还得再加上一个冯骅冉前辈。
“前辈。”谢风流见到是白长卿出来为他解围，也是如同之前对待钱梦梁一般的礼数。
白长卿一脸的满不在乎，等到谢风流又坐下来，他才嘿嘿一笑道：“盟主。”
“前辈，您可别折煞我，还是如同之前一般称呼晚辈就好。”谢风流极为谦逊的说道。
“嗯，也行。”白长卿点点头，继续道：“谢小友，不必记挂钱老先生的不是，钱老先生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您说对吧，钱老先生？”
钱梦梁原本阴沉的脸色，当即出现了两抹神采，他这便又很是赞赏地瞧了白长卿一眼，干脆也就顺着台阶走下。
“对，也不瞧瞧老夫在江湖中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跟一个江湖晚辈去计较。”
谢风流也笑着瞧向了钱梦梁所在，拱手说道：“前辈说得自然极是。”
白长卿又在之后收起了笑意，抬手轻叩在了谢风流的手腕之上。
他面露几分担忧之色，缓缓言道：“谢小友，如今叛军就到了京兆府之外，若不是河南府五万府兵拦着，说不定这两日就要到了帝都长安城外了。”
“但叛军围城已有数日，我预测最多再有四五日的功夫，叛军必然能破城南下。”
“所以咱们现如今的时日当真不算太多了，不知晓谢小友，有没有什么打算？”
谢风流微微一怔，开始在人群当中寻觅三公子的踪迹，好不容易看到了内弟三公子的踪迹，才瞧见那家伙早就被灌醉，潮红着的脸，正冲着他傻笑呐。
他能有什么打算，也只好对着白长卿摇头说道：“前辈，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不如这事情还是前辈来做决定，我还是听从前辈的安排，直接上阵拼杀最好。”
白长卿端起了酒碗，将碗中酒水轻轻摇曳，又一口饮下了大半碗酒水。
白长卿的双手，随着酒碗一同放在了方桌上，他这才说道：“昨日我也史腾骏将军一同来到京兆府境内，现如今史将军已经整合十万将士，驻扎在了城外三里。”
“等我今夜再去账内，与将军商讨之后，明日再来与大伙一同拿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