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将那来将也给砍了
这一夜的小城当中有风雨笼罩,是同帝都长安城一般无二。
但天穹上有闪电划过,遂与帝都城略有不同。亦或者,不仅仅是天穹上有电闪雷鸣,城内的街巷当中同样有。
就比如那名为龙骧的龙门营大统领,他的手中陌刀,就与天穹上的电芒一般无二。
龙骧抽刀是想要杀人,他想要杀的人,是让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也将是让他能迎来荣华富贵的人。
他抖抖刀锋上的血珠,血珠与细细雨滴一同落在街巷上。
他没有收回手中刀锋,是依旧紧握。
龙骧缓缓蹲身,俯瞰倒在地面上的那位老王爷,他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这一丝笑意,他憋了有数年之久。
“王爷啊,走好!”龙骧与那街巷当中横躺的人没有多说什么。
老洛阳王周皇朝还没有死绝,他的眼眸当中还有光泽在闪烁。
他能感受到身躯之上的痛苦,只可惜他不能抬手遮掩伤口。
头顶的盔甲凋落在地,随意散落在了一旁的泥地当中。周皇朝想要仔仔细细,把这个将他送入黄土的人,瞧得更真切一些。
但天穹上落下了细细雨幕,雨幕便遮掩了他的眼眸。
又有夜色笼罩了这城,这城内的光泽尽皆退去。
他想要抬手抽刀,才发现自己太过于自信,或者是这些年的安逸让他忘记了佩刀。
他没有带刀在身侧,就算是有刀在手,他也未必就能将身前这个叛徒杀死。
龙骧的笑容越来越难看,他从衣兜当中抽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色袋子。
黑色的袋子被他用尽了力气,套在了老洛阳王周皇朝的脑袋之上,直到脖颈处。
他起身,绕着尸身转了一圈,轻笑一声道:“王爷,您可还记得,十八年的事情,对,您记得,但您记得的东西,跟我记得的东西不太一样。”
“您记着的是您如何被天子陛下所厚待,如何获得良田珠宝无数,如何获得的这天下赫赫威名。”
“我所牢记的,不过就是您是如何杀死的我的父亲,您的手下士卒是如何带人抢走了咱家的数仓储粮。”
“对,这事情硬要说下来,不该记在您的头上。”
“但若不是您下令搜城,咱们会出那档子事情?还有我得告诉王爷一件事情,明日日出,耶律明捷就会到了城外,或者我应当称之为天子陛下。”
“哈哈哈。”
龙骧干笑两声,笑声当中不带着丝毫的情绪。
因为他没有当真在笑,他只是假笑。他也没有恨意,他的恨意,在周皇朝倒地的瞬间,就烟消云散。
龙骧侧耳倾听,他听到了那黑色袋子当中,那人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惜的是,他的喉结都被斩断,无法当真有声音传出来。
龙骧更不想听到那些所谓的大道理,所以,他不再忍耐,他扬起手中横刀,横刀的刀锋斩断了雨幕。
刀锋上光泽闪动,横刀瞬间斩落。
刀锋切入到了那人的脖颈当中,一股血柱溅射而起。
四溅的血滴,与刚刚淋落的街巷雨滴结合在了一起,如同在那水幕之下的画卷上,填上了几抹不一般的色彩。
龙骧咬牙,刀锋继续下沉,直到他的手中横刀,深深刺入到了地面深处。
他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了奇怪的声响,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怪笑。
龙骧的嘴巴张得很大,他好似想要放声大笑,但是他的喉结当中,没有丝毫声音涌出。
“呼!”龙骧深呼吸一口,他双手握紧了刀柄,往外一拔,刀锋从地面当中被拔出。
他收刀,继续矮身。
他就望着身前的这具身躯,久久无言。
他的手掌落在了黑色的袋子上,他抓紧了袋口,又用力一提,袋子被抓在了他的掌心之内。
随即,龙骧起身,他抖抖衣衫下摆,低头仔细检查过了身上是否沾染了血迹。
幸好天空下着细雨,就算是有血珠不小心沾染在了他的甲胄之上,也很快就被雨水冲散而去。
龙骧转身,没有再去理会地面上时不时抽动两下的尸身。
他开始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他举头,能望见那城门之上的城楼。
他依旧干笑两声,顺手将手中提着的黑色袋子,挂在了后腰上。
直到近到了城门前方,守城的侍卫见到是城中的将军也就不曾阻拦。
龙骧道:“奉王爷令,大开城门!”
侍卫互相对望几眼,着实是因为夜色太暗,几个侍卫都没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得到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们无法拒绝,因为是王爷的命令。
那将军的手中还捏着王爷的信物,王爷的命令,谁敢开口说不是。
城门大开,是一直到了雨幕消散,第二日的日出时分到来。
城中的街巷两侧,都被城中的将士把守。
几个老将军立在了那城中央尸身的周围,他们低着头,静静望着脚边的尸身。
这些老将军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破这城中少有的寂静。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那是一个长脸的老将军:“他娘的,龙骧那小子人呐?不是让他护着王爷,亲自护送到刺史府邸吗?”
几个被替换下来的城门值守,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他们当然不认识什么龙骧,但眼熟肯定是有的。毕竟这城中的将军,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位罢了。
有一名侍卫鼓起了勇气,小声呢喃道:“老将军,昨夜有一位将军传王爷令,大开城门,然后出城去了,不知晓是不是您所说的……”
老将军转头,他瞪了那侍卫一眼,吓得侍卫不敢再开口说话。
“接下来怎么办?”另一个老将军站出来问道。
周围的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他们开始细细思考这眼前的局势。
之前的长脸将军,再次说道:“先将王爷的尸体收殓,派人送回洛阳城。”
“关上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凡有议论着,一概杀无赦!”
“通知城中将士,尽快布好城防,将所有战备准备妥当,我猜,那些人不久后就会到了。”
周围的几个老将军都手持横刀刀柄,几个人对望几眼,轻轻点头。
城外三十里,有烟尘滚滚,逐渐向着小城所在靠拢而来。
烟尘之后率先露出脑袋的,是一个个手持各色旗帜的掌旗手,以及叛军数万铁骑,其后是一辆高大的御辇。
御辇两侧不仅仅有侍卫护佑,还有百名将军、统领、校尉一同前行。
走在最当前的,就是接连两战大捷,为大燕王朝从陇右道一路开疆扩土到了此地的天策上将拓跋硕。
御辇其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铁甲与河西武卒。
隐隐之间,还能瞧见在军阵正中,有很多的冲车、弩车、投石车缓缓行来。
见到这偌大的阵仗,却有一个将军从道路的一侧钻了出来。
龙骧的脸色有些疲倦,理应这一夜都未曾休息。
他身上的甲胄之上,能瞧见水珠滴落,不知晓是昨夜的雨水还是今日晨间的露水。
他摘下了后腰上的黑色袋子,双手恭敬地捧在了手掌当中。他低头又瞧见了军靴之上的血迹,这一切可都是那么真实。
这当然不是梦,那个老洛阳王周皇朝,是当真,是真真切切地死在了他的刀下。
军阵临近,有数名骑兵发现了他的踪迹。
有人出阵,大声问道:“来将何人?”
这出现在阵前的将军,肯定不是叛军的将领,所以,这些将士如此问道。
龙骧躬身,同时将手中捧着的黑色袋子高举,他大声道:“洛阳王府龙门营大统领龙骧,携带老洛阳王周皇朝头颅,求见大燕天子陛下!”
领头的骑兵调转马头,向着军阵后方的御辇而去。
龙骧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这般恭敬的姿态,即便是对面的军阵不曾停下。
一根根旗帜与马背上的叛军铁甲,都能被龙骧瞧得一清二楚。
头顶的云层当中,偶尔有光泽刺穿了云层,洒落在了那些将士身披盔甲之上,那般光泽,又给这临近的将士们,重添了几分威严。
很快,又有一名将军带着两个骑兵甲士走出了阵列。
那将军大声问道:“你所持的,当真就是周皇朝的脑袋?”
龙骧举目,遥遥与那将军对望:“是,龙骧不敢撒谎!”
“随我来,陛下要亲眼见见你!”那将军这话落下,已经驱马到了龙骧身前。
他扬手,身后就有甲士跃下了马背,并将马缰交到了龙骧的手中。
龙骧没有客套,他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三匹烈马几个瞬息就出现在了御辇前方,御辇缓缓停下,身后几根令旗伏倒,数万将士也逐渐停下。这些叛军甲士停止了前行,那遮掩了半边天空的烟尘,就开始缓慢消散。
龙骧在御辇之前下马,拓跋硕搭马往前,他抽出了腰际弯刀,将刀锋递到了龙骧面前。
龙骧瞬间就明白了拓跋硕的意图,他将手中提着的黑色袋子,架在了刀脊上,又是很恭谨地弯腰。
他不识得那安西都护府威名只在耶律明捷之下的拓跋硕,但他认得那御辇之上的大燕天子。
拓跋硕收回刀锋,黑色的袋子落在了他的掌心之内。他轻轻嗅嗅鼻息,摇摇脑袋,方才调转马头,临近到了御辇之前,将手中的黑色袋子,交到了耶律明捷亲卫的手中。
这黑色的装着人头的袋子,转瞬就落在了那御辇之上。
耶律明捷单手在手中掂量几下,身侧就有亲卫上前,为他将黑色的袋子拆开。
“咕咚!”一颗头颅从袋子当中滚落而出,那整齐的切口当中,还有几滴未曾干竭的血块,随着亲卫的提起,吧嗒吧嗒滴落在地。
周围的将士都是河西边军,都是上过战场砍过脑袋的,见到这幅场景,自然心中无惧。
耶律明捷更不用提了,他这辈子杀过的人,比他这身后的滚滚洪潮更加汹涌。
他眯着眼眸,在那脑袋上打量了许久,他头颅上有发丝散落,但耶律明捷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周皇朝的脑袋。
“哈哈哈!”耶律明捷的双手沉沉落在了身侧的把手之上,他抬手指向了那头颅所在,他的嘴唇动动,却没有将狠话说出口。
他的眉头皱起,不愿意去再去看那个脑袋。
他的脸色又在瞬间变得奇差无比,仿若是脑海当中划过了什么他永远都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随后,耶律明捷咬紧了牙关,他的额头上也有汗珠垂落。
他陡然间大声说道:“将那来将的脑袋也给斩了,此等背信弃义之人,怎能留在咱们的军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