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冯元义一刀之后

出连扈口中的秃瓢，是出身自吐蕃大昭寺的荼蘼。这位出身自大昭寺的禅师，靠着一手禅意来杀人，更是有佛门的金身护体。

若是等到荼蘼的金身大成，只怕谢风流的飞剑都不能伤他。

可惜，整个吐蕃境内，修习金身之法的禅师，如今早就不足只手之数。

将这金身护体修炼到大成的，从古至今，也只有一人。

出连扈说，三个荼蘼能与冯元义一战，自然也不是虚谈。

只是这上哪儿去找三个吐蕃僧兵，或者可以用同等修为的高手来替代。

这里是帝都长安城，敢在此时，站出来护在谢风流身前的，可当真没有几个人，更别提还得是大境界的修为高手。

“三个？”谢风流转头眉头皱皱，又很快摇头表示不妥。

“谢公子信不过咱们？”出连扈啧啧嘴，她抬手在衣衫上轻轻拍了拍。

谢风流选择了乖乖闭嘴，不跟这个女人去多讲道理，但他能从荼蘼的脸上看出来几分苦涩，想来这位禅师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吧。

“好了，就咱们加上谢公子，正好三人，有了谢公子的飞剑相助，咱们一定能全身而退。”出连扈掰着手指头，继续喃喃道。

这话说到了最后，她自己都没了底气。

这扭头再去看谢风流一眼，干脆摇了摇头：“谢公子，你现在怕是不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实力，你不能作数。”

“呵！”谢风流一笑，没有将出连扈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是谢风流还是原本的实力，真的三个人加起来，也未必就能够与冯元义一战啊。

当然了，想要挡下个一刀两刀，应当不算难事。

也就在此时，南北衙门的捕快群中，出现了些微骚动，有一名背负琴盒，手中持着软剑的女子，从人群当中走出，直到立在了谢风流的身前。

她的头顶带着帷帽，也换过了装束，就算是见过她原本样貌的人，也未必能够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但谢风流熟悉她身上的气息，所以，这女子立在了谢风流的身前，他便开口问道：“颜姑娘，你怎么来了？”

颜初谣好似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紧接着颜初谣干脆转身，扬起手中软剑，就停在了荼蘼的身侧。

她脑袋微微转回，看向了谢风流身侧的出连扈，问道：“我来如何，我们三人联手，挡下冯公。”

“可以啊！”出连扈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颜初谣的身上滑过。

最终，她松开了搀扶的谢风流，也往前几步，护在了谢风流的身前。

还好似当着谢风流的面，悄悄贴近到了颜初谣的耳侧，小声交谈着什么。

谢风流眼神往冯元义的方向瞧了一眼，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舒坦。

仔细一想，也就作罢，颜初谣怎么说，都是三重鸾放在帝都长安城的暗哨，实力自然不俗，再加上她原本的使命，也就是要刺杀天子陛下。

不管此话有几分真实性，她的身份都做不了假。

“谢风流以后便欠你们一条命了，如果今天我能活着离开此处，将来一定会给三位偿还。”谢风流笑笑道。

就在身前三人还未曾明白谢风流话中意图的时候，他就抬高了手臂，对着冯元义大声道：“冯公，我这三位朋友，想要先与您过过招。”

“只当是切磋，点到为止，您就赏他们两刀，不，一刀就够，我的这些朋友跟我开玩笑说，他们能挡下您的一刀，我不太相信。”

“是有一战之力，不止一刀。”出连扈回头纠正道。

“哦？”冯元义的脸上好似来了兴致，他抬指在刀柄上轻点两下。

他摇摇头，与出连扈对视，又与荼蘼对视，最后落到了颜初谣的身上。

他这才露出几分恭敬，颔首道：“颜姑娘。”

但话音落下之后，冯元义的脸色突变，他像是这露着半面日头的天穹，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极为严肃。

“那就先来一刀，你们能挡下我的一刀，我转身离去，若是挡不下，你们离去。”

“都是在这江湖上有些身份的人物，这话出口，就不会抵赖，你们意下如何？”

“没问题。”谢风流急忙点头道。

身前三个家伙不知好歹，不知晓天字号大境界高手的可怕，他总不能也装作不知晓吧？

冯元义不是冯骅冉，总不能说出一刀，又有冯二刀出来。

“一刀就一刀吧。”出连扈抖了抖手中的短匕，示意冯元义尽请出刀便是。

谢风流眯着眼，手中已经端起了酒葫芦，将酒葫芦在手中摇曳，静静望着那身前三人身上的气势。

皇城之下，冯元义的身后不远处，靠在皇城上的冯骅冉，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他想要费力地起身，可惜体内的力道依旧没有恢复，只能挣扎之后，忍着疼痛作罢。

冯元义抽出了臂弯下的刀锋，那刀长不过两尺，但很宽，原本就是用来杀猪宰羊用的屠宰刀，这么握在手中，就算身着华贵的冯元义，竟然也是像极了一个年迈的屠夫。

那刀看上去很锋利，也让人心中发寒，但跟南北衙门那些捕快手中的横刀比起来，都尚且不如。

“那本公要出刀了。”冯元义开始往前行来，他就那么扬起手中刀，像是要剁开案板上的一块肥肉，他的手中刀就要落下。

吐蕃僧兵荼蘼最先感觉到一股不太妙的气势，他两个大跨步，立起了手中禅杖。

他用自己的金身护体，加上禅杖上点亮的梵文，将两个女人，以及比两个女人更靠后的谢风流，一并护在了身后。

可他想得美妙，却没有料到出连扈来得更直接。

出连扈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头顶，身影翻飞而起，手中两柄短匕，就要向着冯元义的头顶落下。

“扈娘，小心。”荼蘼赶忙提醒道。

他也在同时急忙跟上，就在出连扈的身后。

颜初谣扬剑，又抬起单只手掌，他的食指与拇指相交，轻轻弹在了手中软剑剑身之上。

一声轻鸣，响彻在了这皇城之下。

那手中软剑开始晃动，就当真好似束缚在身后木琴上的琴弦那般跃动。

其后，又是一指落下，她在用手中的软剑奏曲。

冯元义走得并不快，但他手中的刀，落下很快，他从扬起，到完全落下，不过两息的时间。

两道身影翻飞而起，大部分人能看到的，不过是冯元义抬手，手中刀落下。

那距离他还尚且有十数步的出连扈与荼蘼，就像是撞在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之上。其后二人带着一脸的惊骇，直接就被掀飞了出去。

那就是刀势，冯元义的刀势。

正是因为看清楚了那刀势当中的戾气，所以出连扈才会露出惊骇。

他们被掀飞而起，身上并没有落下伤势。

冯元义不想着杀人，他只需要将这三人一刀震退，让他们收回之前的狂妄之词，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那刀势在撞飞出去两道身影之后，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前行。

手持软剑的颜初谣，面容很谨慎，她手中弹奏的剑锋，也越来越快速。

道道剑锋之上的颤音传开，这皇城下的一曲，还没有落入到太多人的耳中，就被尽皆斩断。

那刀势直到撞开了颜初谣头顶戴着的帷帽，才算是彻底消散。

“啪嗒！”帷帽分为两半，分别落地，其中露出了颜初谣精致的容颜。

周围围拢而来的南北衙门捕快，都张大嘴，愣在了原地。他们左右四顾，实在是不清楚，这突然出现个漂亮的女子，是个什么身份。

站在马车上的卫梓玄，也在悄悄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刚才冯元义称呼“颜姑娘”的时候，卫梓玄就有些奇怪，现在看到了帷帽之下的容颜，他便是清楚了这女人的来历。

“清倌人颜初谣？”卫梓玄脸上的神采越来越是古怪了，这颜初谣怎么也跟谢风流有了关系？

“这一刀你们没能拦下，请三位速速离去，不要辜负了小道士的一番苦心啊。”冯元义干脆利落的收刀。

他抬起手掌，在身前平划而过。

“嘿。”掀翻在地的出连扈，被荼蘼搀扶起身，她还想要辩解几句。

“扈娘。”荼蘼抬手，轻轻摇动了几下出连扈的肩头，示意她不要过于冲动。

今天的事情，他们做的已然足够多了，而且刚才说好的，挡不下，他们走。

“咱知道，用不着你个秃瓢提醒。”出连扈回头抬手扣在了荼蘼的额头上，很不开心的说道。

她对着那个方向微微拱手，是对着冯元义手下留情的感激。

她的脸色难看，也大多就是来自于此，她之前可是亲口说了，三个秃瓢，能挡得下一个冯元义，结果，一刀都未能挡下。

当然，这也是谢风流帮他们说情，要不然，刚才那一刀，他们起码会是重伤之身。

“谢公子，咱们先行别过。”出连扈又转头，对着谢风流说道。

败了就是败了，在江湖飘荡，哪能立于不败之地，今天输了，明天找回来就是了。

就算是没有保下谢风流，他日祸水大人问起，也不能完全怪罪在他们的身上吧？

谢风流回头也对着二人回礼，又感慨道：“今日若是我谢风流不死，以后欠你们的，一定会还。”

“那等今日之后再说吧。”出连扈摆摆手，带着荼蘼，走入到了诸多南北衙门捕快之中。

“颜姑娘。”转头之后，谢风流又看向了颜初谣的背影。

颜初谣叹息一声，收回了软剑，没有跟谢风流多交谈，也只是后退了数步，并没有远去。

谢风流无奈摇头，不知道如何劝解。

对面立着的冯元义对谢风流抬手点点，脸上的笑意当中，藏着的那些东西，不言而喻。

“冯公，我今天还能不能活？”谢风流向着冯元义的方向问道。

“乾景天道长那边，我会跟他说明白的。”冯元义如此回道。

谢风流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冯元义的意思。

这转头，冯元义又抿抿嘴，对谢风流说道：“小道士，你知道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感觉当为如何？”

“无非两种，要么很绝望，要么想要死得痛快一些。”谢风流做沉吟状，其后回道。

说着，他的脸色更加精彩，没有临死之前的绝望，更没有一心求死的痛苦，显然，他的情绪，两种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