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猡猡
原文
新平属。性情凶恶,男女穿青蓝衣裤。最喜饮酒、捕猎,男女各执镖弩,外披树叶,名之曰“遮雨”。
图解
图中描绘的男子身穿青蓝布短衣裤,腰系布带,肩背挎包,外披树叶织成的雨衣,头裹青布包头,耳坠大环,脚穿红色翘头鞋。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用木棒扛着一头猎物,后面两人背着装有猎物和食物的背篓,左边的手持长杆烟斗和标枪,右边的手执牛角和弓弩,正走在山间小路上。整幅画面表现出“黑㑩㑩”男子结伴外出狩猎,带着捕获的猎物满载而归的喜悦情景。
考释
“猡猡”即“㑩㑩”,宋以前写作“卢鹿”,宋、元时写作“猡猡斯”,明、清时写作“猓猡”,皆因语音随时代演化后,不断改写的结果。“㑩㑩”意为“龙虎”,即龙虎族。云南的“㑩㑩”多集中在今楚雄州、红河州、石林县等地,其中彝族以虎为图腾,而状如虎的青(黑)兽在《山海经·海外北经》中称为“罗罗”,是当地少数民族称呼黑虎的汉语音译。[1]楚雄州境内的“㑩㑩”,主要分布在今楚雄市、南华县、牟定县、姚安县及大姚县、双柏县、禄丰县的一部分,其先民来自南诏时期的“徙莫祗蛮”。
元代时以蒙古语“罗罗”加复数语尾-s的音译—“猡猡斯”命名彝族大土司。这一族名逐步固定下来,一直沿用至二十世纪中期。
彝族内部实行家支制度,个人的社会地位取决于所出身的家支,按血缘确认个人的贵贱。彝族尚黑,高贵的家支都自我标榜为“黑”,或干脆直接称为“黑骨头”。地位低下的家支则被贬为“白”,或称“白骨头”。
本条所指的“黑㑩㑩”即黑彝,清代分布于新平县境内,即今新平、元江一带。其性情勇健,男女穿青蓝布衣裤,最喜好饮酒捕猎,男女各执镖弩,外披树叶,名之曰“遮雨”。
雍正《临安府志》卷七《风俗·附种人》说:“黑猓猡,性粗恶。缠头跣足,挽发捉刀。不分男女,俱披羊皮,种田卖柴为生,能通汉语,各州县皆有之。惟新平一带蛮山大岭,此种尤多。无事则纳粮为民,有事则劫抢为贼,凡所出入,沿路派探,科收保钱,防范不可不密。”
康熙《新平县志》卷二《风俗·附种人》说:“猓猡,性最凶悍,口角之嫌,持戈相向,邻里亲族仇杀无忌,数世之冤必报,一物之微必争。出入佩刀乘马,以抢劫为生。缠大头,顶皮盔,披皮甲棉被,野贼是也。据峻岭,住茅庐,不论老幼男妇,衣服多用红绿。然长幼有节,尊卑有礼,会饮以跪为敬,凡设席,必以生肉剁碎,用蒜调和,每人一分而食之。如有酒食,必聚集合寨共乐。其占卜用鸡胯骨,插竹签断其吉凶,俗皆尚鬼,病不服药。”
康熙《罗平州志》卷二《风俗》载:“黑猓猡,相传即盘瓠后裔。男子挽发,以布束之,披毡佩刀,妇女蒙头,青布束于额上,披衣如袈裟,桶裙,手牙圈,跣足,在彝为贵种,土官、营长皆类也。”
乾隆《弥勒州志》卷二十一《土司·种人附》记述:“黑猓猡,挽髻插骨簪,耳着环,出则包黑帕,佩刀披毡衫。性强悍,以劫掠为生。兄弟故,相授妻妾,不以为异。妇人首戴长布一条,绕头三匝,余者垂后,穿布袍,前及膝,后曳地,无开襟,服之自首笼下,不穿裙。男女俱赤脚,死不用棺,火葬。”
乾隆《滇黔志略》卷十五《云南·种人》记述:“黑猡猡,在滇夷为贵种,散居各郡。在鹤庆者,又号‘海西子’。居处率锯木为瓦,名曰‘苫片’。戴箬帽,被毡衫,性好射猎。妇女用青布蒙头,披羊皮,缠足着履,颇类汉人。岁时用鸡、羊、酒,摇铜铃,祝国祈年,皆极诚敬。”
雍正《云南通志》卷二十四《土司·附种人》记载:“男子挽发以布带束之,耳戴圈坠一双,披毡,佩刀时刻不释,妇人头蒙方尺青布,以红绿珠杂海贝砗磲为饰,下着桶裙,手带象牙圈,跣足。在夷为贵种,凡土官、营长皆其类也。土官服虽华,不脱夷习,土官妇缠头彩缯,耳戴金银大圈,服两截杂色锦绮,以青缎为套头衣,曳地尺许,背披黑羊皮,饰以金银铃索。各营长妇皆细衣短毡,青布套头。其在曲靖者,居深山,虽高岗跷陇,亦刀耕之,种甜苦二荞自赡。善蓄马,牧养蕃息,器皿用竹筐木盘,交易称贷无书契,刻木析之,各藏其半,市以丑戌日,葬贵者裹以皋比,贱者以羊皮,焚诸野而弃其灰;在路南者能为乳酪,杂樵苏鬻于市,腥秽侏𠌯若鹿、豕;在安宁、禄丰者多负盐于途;在南安者以草为衣,加于毡毳,大都性多鸷悍,好攻掠,而武定、寻甸尤为凶顽;鹤庆四十八村又号‘海西子’,亦其种,多暴。铁索箐、宾川州、赤石崖、螳螂古底旧称渊薮,自万历初芟荡以来,至今宁帖。”
以上所说的“黑㑩㑩”清代主要分布在曲靖、路南、安宁、禄丰、南安、武定、寻甸、鹤庆等地,其中在鹤庆者又称为“海西子”。
道光《云南通志稿》卷一百八十二引《皇清职贡图》记载:“黑猡猡,为滇夷贵种,凡土官、营长皆其族类。散居云南、曲靖、临安、澂江、武定、广西、东川、昭通、楚雄、顺宁、蒙化等府,在鹤庆者又号‘海西子’。自唐时隶东西两爨部落,元收其地为郡县,分处各属。其居处斫木代瓦,名曰‘苫片’。男子青布缠头,或戴箬帽,布衣毡衫,妇亦以青布蒙首,布衣,披羊皮,足着履。言语饮食颇类齐民。性朴鲁,好射猎,岁时用鸡酒,揺木铎以祝国祈年。土宜稻黍,输税惟谨。”
康熙《元谋县志》卷二《风俗·种人附》载:“黑彝,即黑猓猡。杂处山箐中,缠头跣足,挽髻捉刀。妇人辫发,用布缠头,不分男女,俱披羊皮。嫁女与皮一片、绳一根,为背负之具。衣领以海蚆饰之。织火草麻布为生。星回节列炬,杀牲祭祖先,老幼围坐火下,吹笙扑跌,饮酒为乐。其祝以铃,其占以蚆钱、草签或鸡羊骨为之。相见亦有尊卑上下之礼。交易用木刻记数,别有书字,见汉人辄避。性畏鬼,亲死葬之以火。遇有疾病,谓亲为祟,用猪羊祷祀之。”
康熙《姚州志》卷一《风俗》云:“附近苴却彝曰‘罗婺’,类猓猡而顽,亦甚贫苦,畏法多疑,遇事则鼠首。”
康熙《定远县志》卷一《风俗》也载:“罗婺,种类猓猡,其性愚朴,居山中,住草房,种苦荞杂粮为食。男子缠头跣足,女人织毛布为衣,裹头用布,下缀缨花,腰着桶裙,手绾铜镯,居家亦知有礼。”
道光《云南通志稿》卷一百八十二引《伯麟图说》记载:“披毡佩刀,力耕善牧,器用竹木,称贷无书契,刻木析之,藏其半。徵江府及他郡州皆有之。”
嘉庆《江川县志》卷十六说:“黑猡猡,居深山,住茅屋,其夜服褴缕,与华稍异。虽或暑,必披羊皮。今皆延师课读,通汉语、列衣冠矣。邑令刘携云:九寨乡山多田少,大羊黑猓所居近,俱通汉矣。命余其开山种荞,无弃地力。”
乾隆《东川府志》卷八称之为“披沙夷”:“披沙夷,尽黑猓猡,为爨人遗种。身长逾格,面黑力大,跣足,善走,上山捷如猿猱。首挽发髻,插铜簪,头不包布,衣用毡裁裹,直绕半身,夷妇与熟夷同。”
道光《普洱府志》卷十八《土司·种人》载:“黑猓猡及黑猡猡,宁洱、威远有之。性多猛悍。男女皆穿青蓝布短衣裤,外均以草叶披衣,名曰‘遮雨’。男女皆执镖弩捕猎,余与白猓猡同。”
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黑㑩㑩”中的富足者就是原来土酋官舍的后裔,他们或称土官,或称营长。“在滇夷为贵种”,即大多为世袭贵族、封建主或领主。担任着地方管理者的角色。清朝时期,农业生产在“黑㑩㑩”社会中已占主要地位,但居住在山区的“黑㑩㑩”生产力仍相对落后,原始的刀耕火种还有很深的影响,畜牧与狩猎仍占经济生活中的相当比重。
清代云南的“黑㑩㑩”分布面较广,“各州县皆有之”。在居住方面,他们“居深山,住茅屋”,以木片代瓦;在穿着方面,最明显的特征是身披羊皮或草叶编的蓑衣;在饮食、语言方面与汉族差别不大,“能通汉语”,“别有书字”;在礼仪方面,“长幼有节,尊卑有礼”;在葬俗方面,“死不用棺”,“亲死葬之以火”,实行火葬。
[1] 关于“罗罗”一词的文化含意,有人认为彝族崇拜虎,呼虎为“罗”,“罗罗”即虎人或虎族;有人认为彝族发音“罗罗”时,两个字的字音不同,应为“倮罗”,“倮”意为龙,“罗”意为虎,“倮罗”即龙虎,也即崇拜龙虎之人。(见唐楚臣:《彝族族源主源》,云南民族出版社,2013年,第1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