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局否
轿行止,荼靡灿艳,水声潺潺。
湖心亭中一黑一白对坐,仿若棋子对峙,寂静无声间,力势钧千里。
哦,一起做局。
应是都瞧见这金矿,都明了这对手了。
叶芫缓缓下轿,礼数尽齐了,绝不存在什么失仪,叫别人白白说了云川的话去。
何乐笑眯眯陪着,自是知道这次午膳用意。
微抖了抖袖,一个纸团从袖中滚下,咕噜噜落入了池,再不见白纸黑字的明白,血手印的荒诞借权。
次等草纸没入池中,黄白化开,字迹皆散。
满纸血冤泪,一池荒唐魂。
这里活着的每个鱼儿,不论是否吞过饵料,都多多少少吃过人肉,剔过人骨,沾着百姓疾苦,寄着人间愁怨。
步移桥过,蓝衣入翠,花娇花艳,不比人美。
茶香映花香,不堪比冷香。
黑白回头,齐齐一笑。
却又是各自洒脱,各自风华。
蓝衣恭恭敬敬一鞠躬,袖子甩的齐整,冷香扑鼻而来。
“父皇,凌叔叔。尔尔问安。”
凌昆不及人反应,直接拉着叶芫一把扯到亭里。
“嗨,你怎就不能学学你阿肆哥。多学学咋活动自在,这一天天的,净讲究这礼数去了。”
着白衣暗锦龙纹的人浅淡一笑,微抬手中茶盏,不慌不忙地遮去这笑。
袖子却被凌昆拉住,茶水倾落,莹珠点点。雪白一抹衣袖飘落,拂过荼靡,又倾落露滴点点。
“唉!你看你看,你父皇这般风雅,不也是要沾些水水露露,人间烟火的。”
凌昆边说变笑,两瞥小胡子一翘一翘,丹凤藏在密睫里,一瞥旁人,意味深长。
在那本就饱经风霜的脸上,更添岁月痕迹,笑意却融透这皮囊,直直暖进人心里。
轻功运着,足间轻点在荼蘼花边的亭栏,携风起,笑声朗朗随之,好个清风霁月,玉面儿郎。
叶芫瞧着两位长辈的动作往来,由衷一笑,也不再抬袖遮挡,小小粉面,笑宛宛,嫣然。
重落座,三人围桌,冷香和花香。
赏荼靡,品点心,新茶沏。
黑主退,白远值,蓝布棋。
请君来入瓮。
当日午后,云川帝高调回国。
据说走时,叶辉还拿走了岱渊帝多年收藏的扬州桃花酿。气的岱渊帝策马追走南门三百里,半载骂,半载叹。
不见岱渊追兵行列里,女子易容送君行。
轿复抬,叶芫回芳泽时,已是日挂西阁。
落轿,无言,只见檐上飞鸟扑翅,砸中树上暗影。
侍卫长本在树上蹲守送药材的人。
嗯。
周围太静,时间太长,这个小主性子太好。
习武魂缓缓钻出牛马的皮囊。
嗯。
这人自己调息去了,全然忘了岱渊帝交代的任务。
这不?落日唤鸟归,惊起树上痴武人。
侍卫长收了乱调的吐息,尽量轻缓地跃下,却被地上堆积的套锦木盒连绊两次,砸在了轿子帘边。
一样的位置,同式的尴尬。
叶芫与两帝商议事情已是疲乏极了,再无心其他。
只略一施礼,拽起了地上的人,看也不看。径直拖着步子麻木地往殿内走。
风起又落。蓝色衣摆轻拂过蹲着人的手,那般温柔,却又那般冷漠。
武痴又痴了。
未思索,影卫聚,勾肩搭背吃酒去。
此事重重难消,每至夜深由是。
侍卫长的痴还是太真。
祈福那日回家后,这汉子把老婆本从箱底翻出,上街买了匹顶好的红绸。
手下都说他看中祈福的娇娥,心里激动忐忑,想着讨媳妇了。
这汉子却知道,这顶好的绸子不是给哪家女子。
红绸缎柔,恰恰最像那位尊贵的小叶殿下。
贵却极美,似水流动,似火烈烈,灿艳不沾尘土,绝世隔离烟火。
隔着墙,有人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那盒中人参他是收到了吧,这下病秧子应该能好好陪读了。”
“可是父皇怎要派人拦住药材?”
“那可是从母妃箱底翻出的百年灵参啊!”
“千万要日日补着,免得在纪祥和桥时再忽地昏死,栽进那福瑞河里,救人不得啊。”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月升天,夜静默。
叶芫躺在榻上,睡得极沉,学子服也未换下。
一层一层的蓝,深浅不一地铺在红被上,像极那被血染红的天,沙场战马嘶鸣在耳。
悲壮、挣扎无果,一点一点浸没。最终,在皇权倾压下,在谋臣利诱中,文臣的笔落在纸上,化为史书上简简单单几行。
某日,某地交战。
陌梅叹气,将人抱起放在床边小塌上,找来暖好的里衣,为人换上,再抱回床上。
墨色水缎月华输,美人在帐香四溢。
又发烧了。
煎药,喝药,又是几日过去,清明行程至。
芳泽殿前轿子一动,北郊荒村里就有了新的飞鸽。
端木炎无奈一笑,将手中物件搁稳在桌,未及摸到鸽子毛。
一旁靠柱假寐的端木阳听见动静,立马抢过落在桌上的鸽子。
飞身上檐,轻功点树,急回云川。
小小轿抬,长长成列,风葳蕤,花芳芬。
春重,花繁,柳弱拂。
轿落,礼祭,营帐起。
寻鹿山上残雪未尽,春寒携些许花香,倒无端应了冷香袅袅。
祭灵,着素衣,执白绦,风起潇潇。
寻鹿山脚,轿止人出。个个白衣素静,与山顶上残雪呼应,衬出山林的苍翠。
白雾飘渺,仙人境是,素衣入云,登极天门?
礼官从货轿上取下祭祀用物按批放置,营营碌碌,似群蚂蚁,却仍然乱中有序。
祭祀台很快建好。
正午阳光破白雾,仙衣上朱桥,飞鹤掠福瑞。
柳依依,婉转悠扬。
掀动地不止青柳,童稚的心意也振动着。从胸腔到面上,热烈、肆意、张扬,却又含蓄、腼腆、忐忑。
叶芫瞧着福瑞河的不息奔涌,心中计策来回掂量。
生理不适地,被背后的三道视线盯着,叶芫下意识回头。
素衣,墨发,白玉浸,朱砂映桃红。
凌司尘站在叶芫背后三步处,瞧着人步步行的端正,风度翩然,心绪也似这福瑞河里翻滚的浪潮。
凌思远站在慕容丽清的左手边,秀气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冷香随风,缕缕入嗅,心潮澎湃,不明心中何所意。
慕容丽清立在轿边,看着前方的小小身影,心里所感极为复杂。
三人都有意,害宜各存,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