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可是太子啊,伏潇
我醒来后什么都没说,他们以为我忘了。
救我出荷塘的是她的侍卫。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恰好出现救我。
后来,他会偷偷给我做草编的蚂蚱,给我买母后不让吃的点心。
也是他,在我的生辰宴上,被裴蘅压着与我滴血认亲。
我被囚禁后一年,有人夜闯鹤苑救我。
被乱箭射死在望鹤台。
裴蘅让人把尸体送来,当着我的面处置。
侍卫搜身后,只在他怀里找出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和他一样,被箭扎的不成样子了。
“母后,如果我不是女儿。”
“如果我是父皇的孩子。”
“那这些年,我曾有一刻,让您骄傲过么?”
我终于问出了那句困囿我半生的话。
她终于流泪,手在我的发间逐渐收拢。
“来、来世,潇……”
“来世不要再做母女了,娘亲。”
她的眼瞳瞪大,而后逐渐涣散,手掌也从我的发间垂下。
这个生育我,抚养我,半生都在厌弃我的母亲,死在了我的怀里。
我推门出去,凭着记忆走到一棵杏树下,疯了似的蹲下挖土。
我挖到了一个木匣。
里面装着一只褪色的珠花。
“陛下……”
赵福海小声唤我,声音有些哽咽。
知晓我女儿身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
我十五岁的生辰,父皇说好男儿当有好酒量。
他将我灌得烂醉。
赵福海背着我回寝殿,替我簪了朵翠色珠花。
他小声地叫我公主。
只有他记得这是我的及笄礼。
太子冕服配上那珠花着实不伦不类,我却对着镜子照了半晌。
恰好被母后撞见,她脸色大变,一巴掌将我抽到地上。
“你可是太子啊,伏潇,”她跪在我面前,捧住我脸上的指痕,咬牙切齿又泪流满面,“你可是太子!”
“没用的东西,这么放不下这些玩意儿,你怎么不替你弟弟去死呢?”
从此我再不敢碰任何有关女子的东西。
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连同我的女儿身一般,是东宫最不能见光的存在。
我原以为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母后,直到她死后三年,我从大权在握到一无所有,仍是不幸。
那时我才知晓,困住我的,从来不是她。
是这个世道对千千万万女子的偏见。
太后殡天,天下缟素。
我大病了一场。
案上的奏折积压如山。
我披着裘衣一一批阅,听养心殿的几位朝臣为修建水渠的事争辩。
李尚书奏裴蘅做事冒进,不留后路。
王尚书呵护爱徒,大骂李尚书故步自封。
眼看几位元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刚要开口,就被楼太傅瞪了。
这个臭老头,仗着年纪大,有身为帝师,连一国之君都敢呵斥。
他有先祖御赐的白玉戒尺,打起昏君来毫不手软。
我恰好批到他递的折子,大赞兴修水利。
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大红叉。
“朕身子不适,诸位先回去罢。”
我闭门送客,老头子眼皮都开始抽搐。
我赶紧低头咳嗽,看我只差把肺咳出来,他们才一一告退。
而后,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背。
一杯热茶被放到面前。
“人都走了。”
裴蘅的声音冷清。
我讪讪抬头,喝了口茶,才道:“你怎么还在这?”
裴蘅脸色一凝。
我的手抖了一下,晕坏了面前的折子。
我暗怪自己不争气。
三年囚禁,我实在怕极了他沉下脸的样子。
裴蘅看着是个端方君子,在刑部磨炼几年后,行事作风都带着狠劲儿。
他一不高兴,就想方设法地折磨我。
我掐了掐手心,对上他探究的眼神,轻笑。
“随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