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春堂李冒
小石头是小道童的名字。
沈时从伙计絮叨的话语中得知，小石头是本地人，一年前其父母不知何故惹上一只妖邪，夜半惨遭毒手。
若不是半月道长恰巧路过救下他，怕是一家三口要在地下团聚。
“仙长您可真是个大好人，不仅收养小石头，还把他养的这么好......”
伙计依旧在啰嗦。
沈时仰起头看了半月一眼，刚好与他目光对接，赶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他想。
半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着伙计温声道：“小哥，我这乖徒儿记忆有缺，你说的这些，他应是记不得了。”
伙计一惊，忙压低声音道：“莫不是那夜受了刺激，我听说......”
“哼！”
这时回春堂掌柜李冒从铺子里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伙计，道：“话那么多，我花钱是请你来拉家常的？”
“后院还有一堆药材等着挑拣，还不快去。”
一通责骂，伙计灰溜溜的跑了。
李冒看上去约三十出头，面色白净，下巴处留有一茬青须。
他头戴东坡巾，身穿深蓝色宽袖圆领袍，腰间系着一枚镶金玉佩，整个人既有几分书生气，又充满商人的精明。
“李掌柜，贫道叨扰了。”半月手中拂尘微动，先行道礼。
李冒淡然回礼，态度不卑不亢，随后作势邀他进屋：“道长，你要的东西我已备好。”
半月点了点头，从沈时怀中取出王老爷给的金子。
“乖徒儿，为师去去就回，你站在此地，莫要走动。”
“？”
还没捂热的金子被拿走也就罢了，但这话听在耳中好不自在！
沈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日头渐高，阳光有些晃眼，旁边老树上的夏蝉开始发出刺耳鸣叫。
沈时找了块阴凉地安静站着，体验这份重新为人的感觉，同时思考以后要走的路。
半月道人大概率是有问题的，但也不排除他看走眼的可能。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与精怪为伍，基本没有接触过人。
按理来说，趋吉避凶是每个生物的优先抉择，但沈时在明知他疑点重重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留在他身边。
一是因为半月独自一人屠了大墓所有精怪，其手段可见一斑，他不确定仅凭遁地术是否能够安然逃脱。
二则是心中所念，识海中的玉符让他意识到，此生若无所作为，那便是白来一遭。
有此金手指，沈时不能接受再去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凡人，度过普普通通一生，他要借半月之势，登修道之途！
不管半月道人是好是坏，这个阳谋，他图定了。
“小石头？”
思索间，一名穿着布衣的大婶突然走到他面前。
“哎呦，还真是小石头呀，我远远瞧着有些眼熟，差点就没认出来。”
沈时疑惑，怎么一个两个都说这样的话，小石头的变化真有如此之大？
“来，石头，婶儿刚买的山梨，可甜了，你尝尝看。”
陈大婶从臂弯挎着的竹篮子里掏出一个黄梨，在衣摆上擦了擦，随后满面笑容的递给他。
“谢谢婶儿。”
沈时道谢后接过山梨，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充满唇齿间。
“嗯，婶儿，真好吃。”
“呵呵，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陈大婶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她前后左右看了看，忽的压低声音对着沈时问道：“石头，老实告诉婶儿，你师傅对你好吗？他......”
“李掌柜留步，贫道告辞。”
半月的声音从回春堂传出，陈大婶听到后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她大声嚷嚷道：“好吃吧，那可不，那卖梨的老板呀，婶儿熟着呢。”
她装作不经意回头，表情诧异看着走出铺子的半月，顿了下后一拍手掌，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哎呦，是仙长来了呀，我方才还奇怪小石头怎地一人站在这儿呢。”
她从竹篮子里又掏出两个山梨，一个递给李冒，一个作势要递给半月。
“仙长、李掌柜的，快尝尝我刚买的梨子，小石头吃了都说甜。”
半月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李冒则接过山梨与陈大婶寒暄了几句。
“行，那你们忙，我得回去做饭了。”
她临走前隐晦的看了沈时一眼，然后脚步一拐，朝着不远处一户人家走去。
沈时心中一凛，暗暗记下陈大婶家的住处。
半月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大老远就溢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沈时虽然不懂药材，但他估计里面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乖徒儿，走了。”
半月带着沈时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补了一句：“你要的东西，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李冒站在药材铺子的投影里，依旧面无表情。
......
......
晌午时分，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行走在半月山中，茂密的丛林里不时有鸟雀扇动翅膀，从他们头顶上空掠过。
半月看了眼沈时，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吃颗辟谷丹，别饿晕在家门口。”
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时打开瓷瓶，从中倒出一粒浑圆丹药，四散的清香争先恐后往他鼻子里钻。
辟谷丹入口即化，腹中饥饿感当即减少大半，四肢百骸涌现出一丝丝气力。
“师傅，有这等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
经过半天摸索，沈时大致了解了小石头和半月之间的相处模式。
一个是口无遮拦且颇有些任性的顽童弟子，一个是神秘莫测却一副看似宽厚可亲长辈模样的师傅。
既然如此，那他为了不引起半月的怀疑，便要表现的顽劣放肆一些才行。
半月哼道：“你素日不喜辟谷丹，今日吞食如此痛快，果然平时还是吃的太饱了。”
沈时闻言一噎，转过头去不睬他，自顾自将辟谷丹收进怀中，哼着不成曲的调子从他身边跑过。
半月看着他活泼好动的身影，眸中神色渐暗。
望山跑死马，这话果然不假。
明明看着就在不远处的道观，硬是走了半天才到。
半月观从外面看着不大，并且还很破旧，碧绿的爬山虎铺满一整面墙壁，灰瓦上点点青苔甚是惹眼。
道观牌匾落满灰尘蛛网，应是鲜少有人打扫。
也不知半月是如何管理道观，竟破落至此。
沈时盯着牌匾上‘半月观’三个鎏金大字不禁走神，这个字体与隶书相似，他仔细辨认下倒也能够认出来。
“乖徒儿，好端端地发什么愣，为何还不进去？”
半月闲庭信步走过来，转头问道。
“师傅，我不是在发愣，是在瞻仰咱们道观的派头。”
他说完走到虚掩着的道观门前，刚要伸手推开，一只煞白瞳孔忽然从门缝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