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枯树发芽；1.2 武当学艺

1.2武当学艺

涵蕊并没有下山送别父亲，开始正式的修行。

当晚，途经五龙宫上山的回心观道士，带给涵蕊她父亲捎给她的一个包裹，还有一封信。

“涵蕊，吾儿：

见字如面。

常道长说你十分愿意在山上皈依修行，我已放心。你爱好习武，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够保留爱好，做自己命运的主人。本计划留一些钱财给道观，常道长拒绝了。他说，国难当头，钱财应该救助穷苦人。我计划回乡把家中米仓的全部囤粮用来救济乡邻。

你一向心高气傲。我一直不想直接教育你悔改，因为语言的教诲没有任何作用。你已成人，希望你尽早学到生命中第一场教训，能够自我领悟。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道家的精髓是：上善若水。希望你能够体会水的奥妙和水的力量。

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父，手上。”

这封信涵蕊一直揣在怀中，直到抗日战争时期，一次深夜遭遇劫匪，丢失在荒野。

每每读起这封信，她都会感觉内心热浪翻涌，来自上古的传承充斥全身。

武当山高峰林立，天柱峰海拔2685米。

武当山有72峰、36岩、24涧、11洞、3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上下十八盘、金殿等名胜。

入紫霄宫之后，涵蕊才知道，武当山上有大大小小20多座道观。

著名的，有回龙观、回心观、老君庵、逍遥宫、八仙观、遇真宫、朝天宫、太常观、南岩宫、仁威观等，山下市镇还有张三丰主持过的玉虚宫。

紫霄宫是其中面积最大、建筑最奢华、修道人数最多的。

但，论武功，紫霄宫实力在武当山只能排名第三。

最顶尖高手，集中在天柱峰山顶的回心观，建在乌鸦岭的南岩宫排名第二。

回心观聚集了武当派功夫十大最顶尖高手，南岩宫有七星剑阵，而紫霄宫只有三位顶尖高手：常道长常年驻五龙观协助主持工作（涵蕊已经见过面，而且，从见面中涵蕊也感知到常道长武功非凡），任道长常年在后山闭门修炼，还有一位冯道长喜欢外出游玩，每年只有一少半时间在山上。

论辈分，常道长是任道长、冯道长和紫霄宫主持张道长的师叔，但在武当山，道家传统是人人平等。

这里不论尊卑，不问出处。

道家崇尚谦虚、简朴、友善、平和，互助互爱，绝不会傲气凌人。

真正的强者，永远尊重任何人（行为上歧视别人的人，其实，内心充满了自卑）。

涵蕊在山上的自由时间分成四块：文化学习（研读儒释道三家经书）、公益劳动、习武、自修各项技能（或者与师弟师妹们一同进行基本的体能训练）。

紫霄宫很多修行者是职业乐师。

这里有一支30多名道士组成的专业乐队。

涵蕊与几名年轻女道士同住一间宿舍，但她们都是专业演奏乐器的乐师。

平日里，涵蕊与她们交流较少。

小时候，父亲曾请老师教过她古琴，但她热衷于学武，琴艺荒废了。

业余时间，她最喜欢和几名习武的师兄师姐们一同探讨切磋武术。

在武当山学习一段时间后，她才领悟出，中华武学，博大精深。

随风在霄宫殿前护卫中排名第九。

殿前护卫是紫霄宫的职业武师，负责整个紫霄宫的安全防卫，只有有限9个名额。

其余武学爱好者只能以厨师、园艺师或乐师身份兼职习武。

紫霄宫日常允许业余武士和殿前护卫一同训练和比武切磋。

但如果通不过每年的比武排名比赛都不能算职业武师。

在涵蕊上山那天，第一个想主动试探她的师姐叫太仓，殿前护卫中排名第八。

在日常交手练习中，随风对太仓的胜率大约十次有三到四次可以平手或微微占先。

随风对排名第七的武师叫做开心师叔，十次只能有两到三次可以坚持三分钟不被打倒，绝大多数比武，都会在两分钟内被击败或被制服。

随风称赞开心师叔的功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进攻有如闪电。

开心师叔为人随和，涵蕊经常向他请教武功和（道家、佛家）经文。

他每次都非常耐心，笑呵呵旁征博引，一遍遍解释，直到涵蕊明白其中道理。

功夫再高排在第六的是一名高高瘦瘦的师兄，叫石头。

石头身高接近两米，身材瘦消，看似文弱无力，实际力大无穷。

更可怕的是，他身形敏捷，是所有殿前卫士中轻功最高的。

一次，石头赶时间向山下五龙宫送信，他纵身一跃从后殿的房檐上直接跳下近40米高的悬崖，三步起落，直接跳到通往后山的小石桥前。

按随风自己的话讲，实战中最怕对阵石头这样的对手。

当你发现对方比自己强大以后，想逃都逃不掉，因为对方太快了。

涵蕊最喜欢观看开心师叔和石头的训练对战，每次都是石破天惊。

二人对战中，十次有九次是开心师叔在正式接触战后几秒钟被石头放倒，或者被直接找到进攻的空当遭石头一拳击面，很少的时候开心师叔能够骗过石头的防御，将石头击败。

偶尔能够获胜后，开心师叔都非常开心，对大家讲，赢过石头非常难得了。

功夫再高的师兄和师叔还有几名，随风和太仓经常向涵蕊介绍他们的功夫特点。

涵蕊每次观看高于自己水平几个档次的高手相互交手都有心得。

其实，紫霄宫还有几位武学高手，包括一名大厨，功夫远在全体殿前护卫之上，但他们不再参与安防工作，只是潜心修道。

虽然大家功夫来源不同，实战中，不管什么样的招数，只要有效，就可以使用。

包括回心观和南岩宫的武功高手上百人，大家都默默接受了太极的原理和别具武当山特色的武术流派风格，也在磨合切磋中不断发扬演化。

武当流派功夫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后发先至，借力打力。

刚刚加入武师训练时，涵蕊有一次特地问随风：“师兄，那天你凭什么赢的我呢？”

随风简单回答：“见招拆招，借力打力。”

“那你又怎样知道我出拳的虚实和采用的力道呢？”

随风用手指弯曲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要靠感觉，不能相信眼睛和耳朵。”

之后，涵蕊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用假动作骗过师兄了。

于是涵蕊安心在武当山修习。

她的梦想，是能够超越紫霄宫业余习武弟子，进入前九名殿前护卫的职业武师行列。

有的时候，武学训练会持续到深夜甚至凌晨。

在一片黑暗中，视觉和听觉都不再是主要的信息来源。

好的武师，根本不是靠套路招数或者凭视觉观察到对方的招数动作再判断出招的。

连星光都无法借鉴时，在完全的黑暗中，才是训练武师“感觉”的最佳场景。

视觉进入大脑再产生反应的时间至少要0.03-0.05秒，而近距离肉搏包括冷兵器互搏，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躲避应对，顶尖高手近距离出招的进攻速度会在0.01-0.02秒。

真正的武师，一定要培养出一种“感觉（预判）”，要能够感知对方的位置、姿势、距离，预判对方虚实、力道、速度以及后续出招，甚至要感知对方对战中心理的微妙变化。

真正的胜者，不是简单凭借比对方速度快或力量大，而是提前感知到对方在哪里（位置距离）、要做什么（意图）；更重要的是，不要让对方感知到自己想做什么、正在做什么。

《孙子兵法》讲，先处战地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趋战者劳。

紫霄宫的武学训练，核心实质是培养各种对阵形势下武师预判与感知。

每年冬至前后，武当山气温骤降，此时香客稀少，是一年中香火淡季。

但这阶段，恰恰是习武者的盛会。

武当山各宫观轮流组织比武大赛，相互切磋，交流武艺。

有些江湖武林高手也会慕名从外乡来参加武当派的冬至比武交流。

每年冬至期间去各宫观参观高手比武，涵蕊都感叹中华武学的精妙，尽管随风师兄和太仓师姐会向她解释对战中很多高手的出招技巧，她仍然能够从观战中发现有很多自己在平时修习训练中根本理解不了的武学奥妙。

经过四年训炼，涵蕊战胜了12名习武的师弟师妹，正式进入殿前护卫的武师行列。

四年间，殿前护卫的武师排名也有些变化。

排名第三的木林被招入湘军，做了一名武官。从老君庵转来一名师兄，叫文夏，内部比赛排名第二；原先排第二的郭军师叔屈居第三；排名第四的英杰师兄还俗下山，回乡结婚；于是后面的几名师叔师兄师姐每人排名提前了一位，太仓排在第七，涵蕊战胜了随风排在第八，随风仍然是第九。

师傅张道长对涵蕊讲：你的名字太文静了，不适合做武师。

于是涵蕊改名鲲鹏子。

那年是公元1854年，涵蕊19岁。

尽管年龄不大，随着武学修为的增长提高，鲲鹏子变得越发稳重，因为她终于理解了“道”的原理：

流水不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