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昏迷了三年,盛泽州雷打不动地来看我。
他什么都跟我说,谈我们过去,谈未来。
谈他今天路上看到的趣事,谈等我醒来后的婚礼安排。
最后他嘴下一快,时月这个名字如流水般轻巧地嘴里脱出。
他说:“时月跳起舞越来越像你了……”
出口后他愣了两秒。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已然能轻松在我面前叫出这个名字了。
这个他曾经满是厌弃、咬牙切齿的名字。
他悄无声息地帮时月处理掉了她的男友,剔除了舞团觊觎时月的猥琐投资商,更踢走了针对时月的队友。
他依旧用尖酸刺耳的言语打压时月。
可女孩却如傲雪的梅,挺着腰杆,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光彩照人。
我亲眼看到,有一次,在被盛泽州讽刺之后,她没有露出之前屈辱的表情,而是朝盛泽州露出一个明媚却挑衅的笑容。
那笑容生机勃勃,比五月的蔷薇花还耀眼。
我愣住了。盛泽州也愣住了。
盛泽州的目光穿过飘着的我,轻柔地落在时月脸上。
空气被拉得绵长。
于我却恍若绷紧的弦,几乎要割断我的灵魂。
我生日那天,盛泽州来医院看我,为我在生日蛋糕上插上蜡烛。
蜡烛点亮,盛泽州轻声为我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啊,祝冉冉永远快乐。”
我的灵魂俯视着盛泽州,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还能快乐吗?亲爱的泽州,我躺在床上,不能说笑,不能睁眼,甚至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无法再快乐了,也无法再给你快乐了。
也许,时月真的更适合你。
“来,冉冉吃蛋糕了。”盛泽州小心翼翼地把蛋糕递到我嘴边,象征性地碰了碰,又赶紧拿纸巾帮我把嘴擦干净。
他的手指慢慢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滑过我的肌肤。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伤感,正觉得奇怪,就看见盛泽州突然哭了。
他用手捂着眼睛,低声喃喃说着什么,声音悲痛又绝望。
我的灵魂飘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终于听清了。
他在说,对不起。
亲爱的泽州啊,不用说对不起。真的不用。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让你这么难过,应该我说对不起啊。
我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可我飘来飘去,触及不到他半分。
气氛正压抑,盛泽州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时月”两个字亮得刺眼。
他接了。
时月的声音清脆地传了出来:“盛泽州,看楼下。”
他慌忙起身,拉开窗帘。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仿佛要把世界吞噬。
亮起的路灯下,时月如风雨中的莲花,清冷又美丽。
看见盛泽州探头出来,她扔掉手中的伞,迎着雨雾开始跳舞。
街道寂静无人,只有大雨唰唰为她伴奏,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她。
和一个他。
时月跳得自信又张扬,舞姿曼妙且有力,一如当初的我。
是的,她终于还是练成了我那支舞。
我看着盛泽州疯子一般转身跑下楼,喘着粗气,定定站在她面前。
他和她隔着雨雾对视,一直对视。
似乎只过去了几秒钟,又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
时月终于动了一下,她扬起脸,朝盛泽州粲然一笑。
盛泽州踏步靠近,将握在手中没有打开的那把黑伞打开。
大伞罩住了他和时月,容不下第三人。
大雨穿透我的灵魂,一滴滴砸向地上,也将我砸得千疮百孔。
我终于明白刚才盛泽州为什么要哭。
也明白了那句对不起的意思。
我沉默地飘回病房。
也许,我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