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美学思想新探:以“艺术终结”论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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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黑格尔美学思想新探》这部小书,是我近年来所写的部分论文的汇集。

说起黑格尔美学思想研究,它可以说是我学术研究的真正起点。早在1978年后我追随蒋孔阳先生读硕士的时候,我就选择了黑格尔戏剧美学思想研究作为我的硕士论文主题。当时,我的大师兄曹俊峰选择了康德美学研究作硕士论文的题目,二师兄张玉能(玉能兄不久前因病去世令我悲痛不已!)选择了席勒美学研究作为硕士论文题目。这是因为蒋孔阳先生新出版了《德国古典美学》这部后来影响深远的著作,我们三人当时读了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其中三位大家作为我们的硕士论文题目。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们三人的学术生涯都是从德国古典美学研究开始的。

记得我的第一部著作《黑格尔美学论稿》1986年出版前,蒋先生为拙作写了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很大的鼓励。书出版以后,蒋先生还亲切地对我说:黑格尔说过,同一句格言,在一个饱经风霜备受煎熬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和在一个天真可爱、未谙世事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含义和效果是根本不同的。你现在写黑格尔的书,等年纪大的时候,一定会有新的想法,那时候可以再写一本!蒋先生已经过早离开我们,但是,他的话却始终铭记在我心中,不敢稍有忘怀。过去很长一段时期,我学术研究的重点有所转移,不过近些年,国内外黑格尔哲学、美学研究有所复兴,特别是关于“艺术终结”论话题的讨论逐渐热了起来,也引起了我的格外关注和兴趣。在现代阐释学理论的启示下,我把讨论的重点聚焦在黑格尔本人有没有真正提出过“艺术终结”论的问题上,写了几篇长文,汇集起来,构成了本书的主要内容。虽然以新的思路重点讨论“艺术终结”论问题,实际上涉及对黑格尔整个美学和哲学思想的新思考,故名之曰“新探”。现在,我可以开心地说,蒋先生三十多年前的嘱托我做到了,可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了!当然,做得好不好,还有待于学界同仁和广大读者的评判。

本书自命为“新探”的主要理由是:努力以大量国内外文献资料为依据,以黑格尔整个哲学、美学思想及其历史发展为背景,对其影响巨大但分歧也很大的“艺术终结”论做出新的思考和探讨,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见解,如提出应该区分黑格尔《美学》一书中对“终结”(Ende)与“解体”(Auflösung)二词的不同使用,以获得黑格尔使用“终结”一词的真意;应该区分逻辑的与历史的所谓艺术“终结”或“解体”,着重从黑格尔哲学、美学逻辑构架角度解读其关于艺术“终结”或“解体”的内在逻辑含义;进而揭示黑格尔对艺术美本质的规定是其艺术“解体”、“终结”论背后的逻辑根据。又如从黑格尔整个哲学、美学体系出发,理解黑格尔关于绝对精神自我认识的三种基本方式——艺术、宗教、哲学——的划分及其逻辑关系,批判“艺术死亡”说;按照黑格尔辩证思维的逻辑,对艺术、宗教、哲学三个环节的过渡关系,做“扬弃”、辩证综合的阐释,驳斥“艺术被替换”说;对艺术的三种历史类型——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三个环节的转化关系,也做辩证综合的理解,搞清楚浪漫型艺术的“终结”不等于整个艺术的终结,并指出浪漫型艺术之后,会出现另一种新的当代艺术形态——自由艺术。特别是,注意吸收方法论阐释学的合理因素,在上述论证的基础上,基本确认了黑格尔并未正式提出过“艺术终结”论这一新的结论。在此基础上,进而对黑格尔整个美学思想做出一些新的阐述和评价。

我上述“新探”的基本想法,并不是因为灵感突然冒了出来,更不是拍脑袋偶然发出的奇想,而是长期以来的不断思考的想法逐渐积累下来,到一定时候发生突变的结果。实际上,从20世纪80年代前期《黑格尔美学论稿》写作时,我就不同意那种判定“艺术终结”论代表着黑格尔美学对艺术未来前景的悲观主义思想倾向的观点,90年代以后又对这个问题做了进一步的思考,写了补充阐述的论文。这次汇编论文集的时候,将这两部分收入附录,读者可以看到我在这个问题上基本思路的一贯性和新的发展变化。2000年后,与此问题相关的一些论文这次也作为附录收进来:(1)与我的学生何林军教授合写的对美国著名哲学家、美学家丹托(Arthur C. Danto)关于终结论观点的文章;(2)与德国著名黑格尔专家费维克(Klaus Vieweg)教授关于这个问题的对话;(3)对美国著名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希里斯·米勒的“文学终结论”的“中国之旅”做了全面系统的考察分析和新的阐述,这篇文章以大量第一手材料阐明了米勒“文学终结论”的真意和本义,纠正了国内学界开始阶段的某些误解、误读,与我目前否定黑格尔为所谓“艺术终结”论始作俑者的流行观点的阐释学思路完全一致。该文英文稿在美国发表后受到米勒的好评和首肯。以上这些论文对我这部“新探”思想的形成可能有着直接、间接的联系。从附录中的这些论文,可以约略看到我这方面学术思考演进和发展的过程。

总之,推出这本著作,一是为国内外的相关讨论提供一个比较新的、独特的参考思路,希望有助于讨论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入;二是希望得到学界同仁和广大读者的批评指正,以利于我做进一步的思考和探究,修正或完善自己的看法。

徐贤樑博士在我的写作过程中,帮我收集了许多重要的外文资料,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写于202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