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静观其变
“圣上托我告知你稍安勿躁。”王方翼轻声说。
“多谢圣上恩典。”辩机道,关键急也没用啊。
王方翼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李英公赶赴洛州后,率大军仍与李泰在汝州对峙,不肯主动出击。”
“所以,圣上有些......”
“我明白了。”
难怪让我稍安勿躁,战事不利就想起我了,李治,真有你的。
辩机扶额,想到李治恐是担心李勣可能还有其他想法,恐夜长梦多。
“朝中大臣、李恪他们如何?其他封疆大吏如何?”辩机道,他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况。
“大臣们大多支持平叛,但御史台刘给事中直言李泰做的没错,怒斥圣上为逆贼,触柱而死。”王方翼有些心悸,当时他就在殿外站着值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据密探报,李泰派人接触了李恪,承诺平分天下,李恪没有答应,也没有组织军队协助李英公。”
“当是如此。”辩机叹息道:“坐山观虎斗,各地封疆大吏应该也都没有发声吧?”
“没有。”
“我猜他们都在等李英公和李泰战一场,若李泰大胜,洛阳不保,响应者就会多起来。若李英公胜之,则李泰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李泰只有输一次的机会,我们有多次。”
“没错,辩机兄果然料事如神,政事堂也如此认为。”王方翼盯着辩机,一脸钦佩之色,又说道:“圣上担心......李英公......,所以差我来问。”
“不知辩机兄有何见解?”
辩机捂嘴,脸上带着轻笑之意,淡道:“请转告圣上,无需担心李英公之忠之勇猛,静观其变即可,不出十日,便可克之。”
“切忌急燥,这些话你只需说给圣上听,请他别告诉别人。”辩机叮嘱道,现在他已打定主意,尽量低调点。
“我知道了。”王方翼行了个礼,扭头便走。
大牢恢复了安静。
王孝杰这才探出头来,若有所思。
“孝杰。”辩机垂眸道。
“嗯?”
“怎么不见你阿娘来看望你?”
“我不知.....,可能是恨我不成器,不想来探望。”
挺有自知之明,辩机在心中笑道。
王方翼连夜赶回家中,将辩机所述之言记录了下来,又托了族中一侍女,手持信物以给王皇后送贴身衣物为名连夜往太极宫赶去。虽已宵禁,在路上巡查的金吾卫自不敢拦。
太极宫,立政殿,李治端坐在床榻上,雍容大方的王皇后从侍女送来的衣服中掏出纸条递给了李治。
“静观其变。”李治看完纸条,喃喃自语。
“陛下,需要妾烧了它吗?”王皇后问道。
“嗯,烧了吧。”
王皇后接过纸条,拿起蜡烛,看着纸条被烛火缓缓吞噬,美目瞥了眼李治,道:“今夜陛下可要在此就寝?”
她没想到自己搬到立政殿后,李治竟很少来此居住,借口国事为重,跑去附近的万春殿暂居,真让人有些哀伤。
“唔.....”李治本想回答‘好’,但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武媚娘,有些心猿意马。过几日待大行皇帝下葬,按照祖律,武媚娘就要出家为尼去了,真惆怅。
“算了,国事急迫,哪有心情。”李治冷冷道。
王皇后眼中闪过失望,旋即恢复正常,又道:“陛下既如此看重辩机,何不放他出来?”
“你懂什么?”提起这个,李治就一肚子火,卢承庆和崔敦礼俩人商量好了似的,互为支持,哪怕在战事陷入焦灼之后,李治提出放辩机出狱,俩人也坚决不同意,甚至谏言立刻腰斩辩机以息众怒。
而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政事堂中虽有另三位出自东宫的心腹唯李治马首是瞻,但他们终究刚上位,根基浅薄。
所以,缺乏强有力的支持,李治压不住卢承庆和崔敦礼,能维持现状,继续关押,保辩机不死就很不错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李治叹气道,这皇帝才当了几日,步步维艰,真不好做啊,许多事想做而做不得,许多事不想做又得为之。
真怀念小时候被阿爷亲身抚养的日子,无忧无虑,要什么给什么,阿爷替我担了一片天。这一刻,李治深深怀念起了李世民。
最终,李治淡淡说了一声:“拭目以待吧,辩机既然让我耐心等,我就等着便是。”
“我回那边了。”李治留下这句,离开了屋子。
王皇后看着化为灰烬的纸条,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蜡烛熄灭,立政殿隐入了夜色之中。
......
时光缓缓流逝,狱卒也带来了李勣在汝州和李泰对峙的消息,同时,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什么李勣只忠于先帝,未必忠于圣上;什么李勣年老无力,畏于李泰;什么李恪暗中也要起兵响应之类的话语在坊间流转而来,特别是酒肆之中,尤甚。
“王孝杰,你母亲来看你来了。”这日天刚蒙蒙亮,宵禁结束不久,狱卒进来呼了一声。
“阿娘!”王孝杰慌乱中整了整仪容,端跪在牢门前,眼巴巴看着前方。
几息过后,一位约三十出头、神色黯淡的妇人缓缓走了进来。
不等王孝杰开口,那妇人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阿娘,这是为何?”王孝杰不解。
“不孝子!”妇人先是斥责一声,接着掩面哭泣道:“昨日收到了书信,你阿爷他——”
“阿娘,阿爷怎么了?”王孝杰大惊,挣扎着往前移动,伸出手臂想要握住他母亲的手。
“他与十余名袍泽执行军务,失踪多日......”
“呜呜呜。”妇人放声大哭起来。
“失踪?”王孝杰强忍悲痛,嗫喏道:“阿娘别哭,阿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妇人双手合十道。
刚念完,她忽看着辩机惊道:“你不是那玄奘法师的高徒吗,怎么会在此地?”
王孝节母亲不喜交际,除了每月去大慈恩寺上香祈福外,很少出门,对外界之事几无所知。
辩机一脸尴尬,只好简要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佛缘啊。”妇人喃喃道。
“敢问娘子名讳,不知令郎君在何地为兵?”辩机轻声问道。
妇人悲道:“唤妾刘四娘便是,妾之郎君在安西都护府从军。”